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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天因为朱鬼柳自己的鲁莽,没有得到理间深秀的嘱咐缘故。所以朱鬼柳花了两天多的时间才明白,在这样座西国大使馆里她的具体指责和禁忌是什么。

实在是朱鬼柳自己愧疚,不好意思去问,而理间深秀又的确一副很忙的样子,而且像是给她的“惩罚”似的,也没有主动吩咐让任何人来给她告诫了。

  即使朱鬼柳觉得他忙乱的事情好像都只是吃饭、赴宴什么的很没意义似的。但人家就是那种一举一动都有他的意思的人,朱鬼柳也不好打扰,所以只能去其他方面旁敲侧击出来。

  朱鬼柳首先从月见那里知道,自己有重要的两点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在大使馆里大喊,和不经过同意上去二楼。

  所以她那天莫名其妙喊住郭思嘉的举动是非常无礼的--这种事情是在西国农场的牧羊人才会做的事情。因为按照西国人的含蓄程度来说,打比方来说,就算是你和一个人喝下午茶需要方糖,但你也不能直接伸过手跨过一个人的前面去取的。

  你只能笑着问她,“嗨,你好,你需要牛奶吗?”,不论那个人是不是西国人,只要看到咖啡酱的位置,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也只是笑着,“谢谢,我不需要。那么你呢?请问你需要吗?”

  然后你也笑着说一句,“是的,非常感谢!”

  以上,这才是真正和西国人的相处之道--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一切也是朱鬼柳后来才知晓的事情,虽然有郭斯嘉这个好友,但他毕竟不能替她生活,而且她也固执得不是能听进一般劝告的人--所以自己作的苦,还是得自己受。

后知后觉的朱鬼柳在养好病伤后,这才发现原来理间深秀的整个私人空间那么恢宏壮大。简直堪称皇帝的宫殿了!

  好吧,就光凭他的卓越,的确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他的宫殿了,但这点就不是朱鬼柳在意的了。

  只是除了那点,朱鬼柳还问了当初她救出的那为白发老人鱼玄--因为西国的奴仆分世家奴仆或是破产后充作奴仆,鱼玄和虎臣还有月见,也就是最初朱鬼柳在森林救出的那个老人,和年轻保镖,以及现在的这个女管家。

  他们都是理间王朝的世家奴仆,身份自然好些,所以理间深秀才允许他们从回来的那天休养直到康复了为止,才回归本职。

  是以直到这天,除了那个伤的最重的年轻保镖,朱鬼柳这才得以再见到鱼玄。

而因为他们是西国的私人奴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朱鬼柳反而不能礼节性地叫他们老爷爷之类的,只能直接喊名字了。

“鱼玄,那王子什么时候拜访别国呢?”

  朱鬼柳把手机递给了鱼玄--是的,她是用手机的。

  因为朱鬼柳不会讲国际语,而她又觉得,反正学会了又只会用一两个月就懒得学,所以只下了个翻译软件,在郭斯嘉护送理间深秀出外、不在的时候和别人对话而已。

  鱼玄不甚灵活地打了几个字又递了回来,朱鬼柳看了一眼,发现竟写的是“目前来看至少三个月……”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不是,按照朱鬼柳的理解所知,理间深秀来到华国,是代表他父亲--也就是西国s国国王来访谈的。

  华国里有那么多的国家还要走,尤其还有个同样是皇国的、要走很多程序才可见到的x国要拜访……时间怎么够呢?而且一般王储不是不能在外待着超过半年的吗,那怎么就在这里就要待三个月那么久呢?

  朱鬼柳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她的讶异太过明显,鱼玄突然悲凉地笑了笑后,一摇头起身走了。

  朱鬼柳本来还没想到什么,但突然想起那天鱼玄在回到那个高架桥下的空地时,扑到车座的后面抱那个年轻的尸体的画面,不禁有些茫然的了然。

  鱼玄是有孙子的,但却没在身边出现过,朱鬼柳于是想,大概那个死去的年轻人就是他的孙子吧!而如果真凶真是华国人的话,那这为外交牺牲的一切,朱鬼柳身为华国人总是要愧疚一下的吧?

  这么一看理间深秀,为了弄清死去的人死去的原因,似乎留下再多的时间也不算什么--毕竟如若不是要给鱼玄一个交代,这么机密的信息理间深秀如何会告诉他呢?

  朱鬼柳刚开始问的时候根本就没报奢望。不过鱼玄回答了她,相信她就算是好的了,可她却还这么吃惊,可真是不太好的举动。

  为了这个皇族奋斗一生,到头来,就是这所有人都自己过自己的。而为了掩饰,却连个葬礼也没有孙子遗留下的,只剩鱼玄一人徒劳的悲伤了。

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宜表现出如此震惊,朱鬼柳不禁真是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懊恼,所以她紧走两步上前,拉住欲走的鱼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朱鬼柳一着急话就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鱼玄根本听不懂,只不过又怕松开手打字,可他又走时,手就没放,所以就一下子纠缠在了这里。

  正当朱鬼柳有些犹豫的时节,鱼玄的表情突然恭敬起来,还微微朝她身后躬腰了,用她听不懂的话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

  朱鬼柳的身体一僵,知道是理间深秀回来了,只好站在鱼玄的身边,然后朝理间深秀微微欠身,然后也道了一句礼。

  偶然抬头看到跟在理间深秀后面的郭斯嘉朝她做了个鬼脸,朱鬼柳的眼睛里不禁泛起一丝笑意,一时不察,便没听清理间深秀说的话。

而一起跟了进来的、不过却落后几步在后面的路克见此,就严肃了脸朝朱鬼柳重复道。

“理间王子请你晚饭的时候向他述职”

  朱鬼柳简直一脸莫名,后来大概想起,这又是西国不同的传统吧!和华国的绩效考察一样,只不过由考察变成向“主人”的汇报工作而已。

  严格意义上来说,当初他们界定她的工作范围,也就是负责保护理间深秀而已。她自己体弱是不可能亲自上阵的,最多起个监督作用--当然,这也的确是她能被利用的最大限度了。

  所以她才安排理间深秀外出的时候,由郭斯嘉带队华国人保护,而回到大使馆的时候就由当初那个被重伤了,却有着奇迹般恢复能力强大的虎臣守卫。

  毕竟他们说过二楼不能随便进,如果华国人上去的话,也实在有些不恰当才是。而至于其他的安保力量,属于国家机密,就不是她所能涉及的。

  朱鬼柳自认为安排得很不错的,述职应该也算不错的,所以在花园里和郭斯嘉端着餐饭吃完的时候,她就稳稳当当地上了二楼。

只是从没上过这么漂亮、眼睛都看不过来的地方,脚下又到处都是柔软的毯子铺就的地面,让她这个一向喜爱坚实土地的人,都感觉有些不真实软绵绵的梦幻--很是贪恋。

朱鬼柳恍恍惚惚,飞快地扫了一眼这有着繁馥的希罗斯天庭壁画,和暗金色厚重气息扑面而来的壁画。只不敢多看,朱鬼柳径直走到了月见所说的左侧房的最中间房间,然后停下脚步。

轻轻敲了敲那古朴花纹繁复的门,朱鬼柳听到允诺后推门而入,这才发现理间深秀是个穿着蓝色浴袍湿哒哒的模样,站在不知该用什么去估量美感和多少劳动在里头的名贵窗帘、桌椅、书架组成的夜图前面。

他的身后是窗外是大使馆前的喷泉美景,尽取喷泉前那条道路,和远处山野平地的雨木林风,起伏连绵的景色,一派的大气自然,富贵天成。

  而他就站在中央,堂堂地看了站在门口的朱鬼柳一眼,坐在了靠窗边的单个躺椅上,然后端起酒杯,笑了笑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下。

  朱鬼柳虽然知道此时没人会上二楼,但为了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所以走进时并没有顺手把门合上。

  朱鬼柳是来述职的,但蓦然坐下来时,就又发现她根本不会讲国际语,凭什么述职啊!而且她怎么就敢这么坐下了呢?说不定理间深秀只是客气一下的--因为她见过理间深秀这么招呼过路克几次,可路克从没坐下过,所以理间深秀那些话好像也只是用来摆设,和衬托他的高贵得体罢了,反倒是路克兢兢业业地恪守不渝,倒像这么做是妥帖自然、上天注定的事一般。

  朱鬼柳一瞬间觉得椅子有些发烫了起来,但一下子站起也实在太过明显,所以朱鬼柳还是忍着,心里有些慌慌。

  只是朱鬼柳还没想好,她该怎么同理间深秀开口的时候,沐浴在阳光下的理间深秀斜靠着椅凳,莫名慵懒起来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打了一会,然后拿给她,手机屏幕上的翻译软件板投着,“你至少该学下基本的国际语的”

  朱鬼柳抬头,理间深秀也一脸平和地看着她,不像微笑,但目光很温和,白皙的皮肤下深邃的眼窝不禁让人想起酒金玫瑰花般瑰丽的色彩,很是迷人。

  朱鬼柳看这架势是要有长谈的准备吧,可用着手机不是得郁闷死吗?

  空气里只剩他们两个静静打字的声音,而后他们在拿手机的时候,才偶尔有那么一点些微的眼神和手势接触。

  但总的来说,最终的结果就是,朱鬼柳向理间深秀答应了,答应了学国际语的“请求”,然后理间深秀因为朱鬼柳自从布置了保护方案后、实际上却从没监督的这一行径,提出了郑重的控告的建议,是以朱鬼柳于是和他保证,下一次她会和郭斯嘉他们一起出警的。

  只不过--“我猜你们两个还真是意趣相投吧!碰在一起老有话说。刚刚也是,我叫你上来述职,如果不是有他,我想你不过几分钟就上来了吧……”

  理间深秀递给她手机时是含着笑的,好似并不在意。

但朱鬼柳的脸不得不凝重,且重视起来,因为这透露着理间深秀的三个意味:

一,理间深秀这是在对她的安排不满,因为她没有一起亲自打头阵却居然窝在后面。

二,理间深秀字里行间也为朱鬼柳和郭斯嘉的“玩忽职守”感到不满--这或许是因为西国奴仆制的原因,上位者总认为底下人应该尽职尽责,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怠慢......只是朱鬼柳和郭斯嘉两个也并不是那样不识时务的人,就只是以前出警开会都是一起,自然有话说,而且他们又是高层的平级,就算旁若无人地说话也未必有人管,加上现在整个大使馆只有对方可以唠话。

  郭斯嘉又经常随理间深秀在外,和她能单独相处的时间非常少,自然有时间就会凑在一起--这个虽是不好,但却是有那么一点华国“官僚不正”风的味道。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理间深秀明明现在还是一副阳春白雪的模样,但却是在“酸”她那天吃早餐没到一分钟就喝完了汤,“摔碗走人”的事--这么不经意似的提了一下今天他吩咐她上来述职,她却“堂而皇之”地和郭斯嘉在花园里欢欢喜喜吃完饭才上来表示不满。

  “我记得你之前吃饭很快的,怎么今天这么有情调起来了?”

  理间深秀如是说,仍是一副笑的样子,眼里却有一点阴霾。

  朱鬼柳对最后一点不满最是感到不满奇异了,她以为那次道歉、虽然没来得及道完也就马马虎虎过了,但那也是他允了的呀!却没想到在还在这里等着她--敢情这还没算完,还记着呢!

  看见理间深秀眼里的那一点阴霾,朱鬼柳一时讷言,不知该说什么。是继续道歉,还是其他?朱鬼柳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又突然为自己这样的犹豫和所谓中庸处事感到莫名的不满,凭什么要她这样啊?所以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子脑筋飞速起来了,只想着工作的事。

  为了应对第一点,朱鬼柳只好给他手机和自己手机里安装了一个传呼机--这是警队才有的做法,是警员拍档之间信任和托付的举动,如果理间深秀给她按了求助的传呼讯号,那么理间深秀的位置就会被朱鬼柳所知,然后朱鬼柳会去救他。

  这点的不好之处在于,平时的话,就算没有传呼,自己的位置也可以被对方查看--这尤其让她很没安全感,所以朱鬼柳还没同警局里的任何人安装过这个传呼机--虽然按照所有人的眼光,看上去最好的选择就是郭斯嘉了,似乎连郭思嘉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第二点,为了不让理间深秀觉得自己是吃白饭的,她决定和郭斯嘉一样,在理间深秀外出的时候跟随,只不过为了避免她无意间和郭斯嘉无意识地“谈笑风生”,她会跟他交接班出入--给郭斯嘉那个精力无限的人多放假,还真是让怕运动的朱鬼柳实在心有不甘啊!只不过他们现在算理间深秀的下属,人家想要随传随到,毕恭毕敬都得做到。

  至于回大使馆后,还是由理间深秀本来的护卫长虎臣保护--反正这里的安保系统她也不清楚,想要全方面保护,却是染指不了的。只是她还需要注意一点的是,那就是要和郭斯嘉聊天的话,还是别在他面前那么明显就好了。

朱鬼柳第一次觉得和人交流这么困难,几乎是手打字打得快要抽筋了,才跟理间深秀解释清楚了。

  而理间深秀点了点头,也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仍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沉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朱鬼柳觉得这是自己要退下了吧?于是她就打了一行字,递了过去,翻译板上写着,“殿下,那如果您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先告退了”

  朱鬼柳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理间深秀,却发现他看到手机板上的字时,眼睛眯了一下后才把手机放下。然后他起身走到书柜前,取了一本书在他的办公半圆桌前坐下,然后抬眸看了一眼朱鬼柳,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朱鬼柳不知为什么,感觉气氛有些怪异起来,但顿了顿,还是轻巧地退了出去。只是当朱鬼柳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理间深秀眼里的阴霾,和刚刚的怪异气氛是为了什么--因为这时的西国奴仆们推上了两人份食物的餐车,其中一份,朱鬼柳透过玻璃罩隐约看到,是自己很喜欢的酸甜奶汤和炸肉。

  朱鬼柳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所以是背微微贴着墙壁走的,擦身而过下楼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刚刚路克对她说的那句话--“理间王子请你晚饭的时候向他述职”。

  这意思是要她在吃饭的时候和理间深秀述职,而不是吃完饭后去找他呀!朱鬼柳一想到这,瞬间就觉得什么都不美妙了,又是懊悔--天知道她这是又会要错过什么呀?

就因为朱鬼柳上次又没领会理间所说的--一起吃个早餐--她后来花了那么大功夫,才弄清那天本可能一两句话就搞清的事。

然后她今天又弄不清楚路克所说的--她必须是在晚饭的时候去找理间深秀,而不是晚饭后--又“错过了”理间深秀第二次的晚饭邀请所可能涉及的嘱托.......天知道她又会遭遇什么呢?

  意识到这点的严重性后,一向大都不喜不悲的朱鬼柳,在此之后,彻底对理间深秀一举一动产生了深深的惶恐之情,总害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当天过后,一惊一乍地竟老是做起了理间深秀阴沉沉在书架背后看着她的噩梦,像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般,每天每天简直“醉生梦死”地糊涂--在毕竟她以前的岁月里,她从来也没遇上过这样的事。

  没人会邀请她吃饭,而且如果有人要想让她做的事情的话,从来也都是直接跟她说,她听明白后给人点头或者摇头才算数的--不然光凭这样那样的暗示,她能照别人所想地做才怪呢!

  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大多数他所期待的事她没做到,那也不能怪她,她也不会因此伤悲的,而现在这样担心,倒算给是理间深秀的极大面子了。

  毕竟朱鬼柳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他们相处的时间居多,大部分情况下提什么要求都成行,没养成刁蛮的性格已算不错,但就真的只是,或许因为她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却并不适合和别人相处,所以才养成这样听不太懂、也不耐烦听别人委婉的话语的。

  不过朱鬼柳也向来冷淡,所以有的时候,就算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有些伤人了,心里会感到抱歉,也只会做些不动声色的行动补偿,却并不会将歉意说出口。

是以那天过后,郭斯嘉发现,本来就自律,对自己很苛刻的朱鬼柳变得越发对自己严格起来,更是敬业拼命了。   

就在她见过理间深秀的第二天,她马上召集她能调配的所有人,提出在理间深秀外出出行的时候,她和郭斯嘉会交接班轮替,保护理间深秀的决定--而他好不容易才和她熟起来的友谊,也因为她一直学习国际语和捣鼓她的安保研究变得有些疏远起来。

并且在朱鬼柳这样忙起来后,他发现她变得越发变得更沉默了--活像他最初见到的那个人--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像个雕塑似的摆着--本是最耀眼的一个,却无人问津。

  郭斯嘉实在想找朱鬼柳问清楚,可她那么安排了保护方案后。一换班时,他护送理间深秀回来,因为第二天她就要出去,得要好好休息,所以早睡了。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又因为她身体一向不甚强壮,所以总是累的说不出话来,却硬撑着又要自己一个人站着的样子,让他看着也不想打扰她休息……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就住在隔壁很近的客房里边,却像活成两个世界。

  郭斯嘉不是没找过朱鬼柳,建议再调换班次的安排,比如说他可以出勤多一点,朱鬼柳出少一点……但朱鬼柳不知什么倔脾气上来了,觉得他像是在嘲笑她的弱小和女性的身份,一听他这话刺猬般拒绝了这个提议,而且还用现在在这个队伍里,的确是上司的身份把他的“奋起反抗”,用一种不甚温和却不伤自尊的方式给镇压了下去。

  朱鬼柳是华国里身高还算好的,但体重却很轻,主要是因为她那种挑剔的饮食--只食酸甜的东西,或是菌类的习惯造成,而其他的蔬菜肉类,和除了极少数东西,其他是一概是不怎么吃--所以朱鬼柳虽然身高还算不错,但在郭斯嘉眼中就跟瘦鸡似的,老被他“嘲讽”受不了那长途奔波的呢!

  但还好朱鬼柳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一向冷傲的她并没有计较。只是她也因为自己心里被监督的压力,和为了郭思嘉他们两人的前途,不敢让人抓住他们渎职才越发苛刻起来。

  

  而说到这里,这里就不得不说理间深秀奔赴的宴会了。

  即使理间深秀对于手下死去的人来说还是很有感情的,但面对这次来华国剪彩新海底联通大道后的各个国家的走访,也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

  所以本来可以去住别的大使馆、再参加别国宴会的理间深秀,因为要在此查清基本事实,所以只能舍远求近,夜间住在她们这里,白日里再开远车去邻国拜访、参加宴会。

  舟车劳顿。

  这天又是轮到朱鬼柳护送理间深秀出去赴宴的时候。

  因为理间深秀一贯晕车,是从不怎么说话,只是闭目养神,而朱鬼柳并不知这一点,又加上之前自己的鲁莽也不敢和他说话,看他这样子,倒是每次出门都战战兢兢、严阵以待得到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朱鬼柳虽然一脸严肃,但心里却在胡天海地地感叹着这该死的等级差。

  因为理间深秀是他们当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可以坐在司机的后面。而这样的话,当有人从后门打开的时候,坐在他右边的路克可以随时替他挡住危险。且如果遇上撞车,司机肯定是下意识地会往他那个方向打转躲开,这样理间深秀也可以受到这方面的庇护……当真是,就剩副驾驶上的朱鬼柳一人和其他人负累了--即使理间深秀的命也的确贵重。

  只不过这几次出门都没遇上什么危险,朱鬼柳也只是每次看着理间深秀和其他人交谈完后,再和其他女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谈笑风生的样子发呆,又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有空闲的时间就做自己的研究,是以才每每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些东西来。

  汽车行驶到一个略微偏僻的路口,这次的司机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并没有走错宴会的赴宴路线。

  只是因为这条新建的道路附近,需要做些绿化工程来减轻雾霾--且并没有人提前通知这一点--于是,远远他们可以看见一群穿着橙色环卫工的人,全都坐在光秃秃的土地上、背靠着高桥的桥墩上乘凉午休,而他们的装满花苗的拖车不知为什么就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路。

  司机刚想按喇叭让他们挪开,但刚突击学了不少国际语的朱鬼柳抬手阻止,“我去吧!”

  朱鬼柳没等他们说话,便径直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过去吃力的将堵在路中间的推车推远了一点,一阵沙尘热浪卷过,朱鬼柳立刻将连帽套了起来。

  回到车上的时候,朱鬼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外套脱下,把有灰尘的那面,包在了里面--只不过很搞笑的是,没过30秒钟,她似乎又被车内空调的冷气凉到,又立即小心把刚弄好的衣服抖起来穿了。

  理间深秀和路克坐在后面有些侧躺着--因为没那么多人,所以他们将第二排的座位旋转,像是贵宾车那样的摆放,品着红酒。

他们默默地看着前排的朱鬼柳动作,理间深秀没有说话,倒是路克不由地坐起来,似乎这是他必须做到的的一件事情--随时观察着理间深秀身边的所有人,在有人做错时提醒,亦保证给理间深秀最好的配备。

他声音有些严肃,“朱警司,你怎么这样,怎么能担保那些人不是故意如此的?如果那只是骗局,你就这么轻易地下了车,把我们置于何地?”--理间深秀他们之前会走错路开进森林,就是为了避让一辆被堵住的卡车绕远,才导致的绑架。

  这点朱鬼柳后来也清楚,只不过路克现在这话听起来有理,却又尖锐得有些不好回答。

  但她顿了下,只好还是答道,“抱歉。但那群老人那样倒在那里睡,我实在不想看到他们被惊醒,一脸诚惶诚恐--”,朱鬼柳自己都讷言,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好像太过站不住脚,只得住口。

  不知所措

  朱鬼柳除了眼睛大圆,脸盘有方外,其他的五官都是小的。她的嘴唇短薄则是那种几乎一成直线的夸张,鼻孔小到郭斯嘉觉得她大喘气都困难……

  五官很细看起来可能会比较精明的感觉,但眼睛又是一个人的心灵,她的眼生的非常圆润且大,这一定程度上有些体现了她非常外冷内热的本质,但却无人知晓。

  而她的头发一向浓密黑亮,眉毛也是,所以当她头发扎起的时候,唇再一抿,她其实算的上“一脸凶相”。

  也就在朱鬼柳用她那副并不讨喜的面孔,满脑子自己思考自己这“蹩脚”说法“拙劣”,还想再解释一句的时候。

  路克一笑,“哎,华国的发展可真是……”,然后他的目光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嘲讽。

  但很奇怪的是,以朱鬼柳的爆脾气,一听这话,就算觉得自己国家现在发展是挺不好的,但竟然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殊不知在她心里,路克的这句话就已经把自己列上了她“外交名单上”的死刑。

无论此时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又或者他之后表现有多好,朱鬼柳没有心思想和他多废话了--这就好比你可以嘲笑我读书没用,说我古板,但我却不会嘲笑你没读过书,或者没文化--这就是差别。

而她不屑于和他计较。

汽车堪堪地行驶到到目的地华国i国。

朱鬼柳猜想是最近因为她的所在国与i国相交不错吧,所以朱鬼柳才受到以往在其他国家没有的礼遇。

因为在这个慈善晚宴上,她不像跟她一起来的特种兵队长一样,得站在一旁和其他保镖呆在一起,而是在理间深秀桌上有个座位可以坐下。

只是她似乎是真的愚钝,却并没有想到,她这么一个华国附属国一个小城的警司,如何能和西国最大里最大国度的王子同坐一桌,还在相邻的位置--当然这是后话。

  而因为这次在i国参加的这次活动不属于交际宴会,只是单纯的慈善拍卖会,理间深秀并不会随意去别的地方,所以朱鬼柳很安心地吃起了桌上的东西。

期间倒是有很多华国i国的女生,为了吸引理间深秀的注意力,做西国的精致打扮--很是吸引了朱鬼柳的目光,只不过却没能保持多久。

西国与华国的文化不同。

  西国一向对美女的定义,在于精致修饰过的容颜,塑造形体曲线的修身服饰--这是彰显财富特殊传统,因为贫穷的人可无法做到这样繁复。

  而华国人大都从底层人民发迹如此,建立国家,崇尚劳动勤俭,是以现下最喜素颜--不过就算如此,像朱鬼柳这种经常就是头发洗完了直接出门的人也很是少见的。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从不顾及任何人的--也不尊重别人的目光,随随便便地走进了别人的视线里。

  而就在朱鬼柳取了餐桌前的一份甜乳来吃的时候,坐在她身旁的理间深秀身旁,就有好多脂粉浓艳的女郎过来攀谈、打招呼。

  朱鬼柳自从有一次,她对向理间深秀靠近的女生要求检查,闹出令人哭笑不得的笑话以后,就不再要求检查了。反正她们要进宴会之前就已经做过检查了,现在又是穿得那么“清凉”,怎么也不可能偷藏武器吧!

  所以朱鬼柳就挪远了一点自己的位置。

  只不过对着那样挺翘的臀部和搔首弄姿的女人气味,朱鬼柳是再也吃不下满桌的甜品了。

  而后,坐在她另一边的路克就发现,一向对任何东西都保持远远距离的她,不停地摸着鼻子朝自己方向靠近,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也越发显得沉沉起来。

  路克低头凑过去问她怎么回事,朱鬼柳犹豫了一秒,非常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宴会持续到了很晚,大概就是在他们必须赶回去朱鬼柳所在国的大使馆的时候。

  朱鬼柳起身要去准备和特种兵队长陆知雅--没错,那个有着无数少女为之迷恋的,几乎全身都是肱二头肌的特种兵队长,就有陆知雅这么一个这么女性化名字。朱鬼柳打算和他商量下回去的时候,想换到后面暗中尾随的车座,因为她觉得实在真有些累了,要是待会在理间深秀的车上歪着头睡着可就不好了。

  而本来和众人聊的正愉快的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却察觉了她的动作,竟是隔着一个女郎,伸手准确地抓住了朱鬼柳的手。

  “先别忙”,他说,“你坐下别动”

  都是很简单的国际语,朱鬼柳听得懂,但他却没有继续解释什么意思,而是松开了手,竟然径直起身揩着路克朝会场中央走去。

朱鬼柳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示意其中几个便装的人暗暗跟上去保护,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待着。

等到理间深秀他们回来的时候,朱鬼柳早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路克他们走近空无一人的主桌,在场只有她一个女性,能做到如此地步,也还算理间深秀他们对她的优待了,不然不管是任何人,作为一名护卫,才是不可能坐上主桌的。

  但那样也已经是极限了,在现在这时刻,倒是不能再有其他多的了。于是,陆知雅见状,就上前推了一下朱鬼柳的肩膀叫她醒来,免得她耽误理间王子的行程。

  本来陆知雅是对一向“高高在上”、毫无额外接触的朱鬼柳无感的,推完了也就要走。

  可当朱鬼柳皱着眉头一脸惺忪抬起脸来的时候,他听见她侧头嘟囔了一句“雅雅?”时,莫名地就一下子愣住了,定在那里。

  陆知雅一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幻听了,因为她怎么可能会那样喊他--那可是只有他妈妈在他小时候才会喊的小名!虽然直到他越来越长大后,在他的坚决抵制下,他妈妈这才没有喊他......虽然后来即使是想听,那个人也再没能这样喊他了。

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的称呼,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陆知雅不禁一阵心神荡漾,只不过再抬眼看去,他发现朱鬼柳已经恢复往常的状态,撑了一下桌子就站了起来。

  理间深秀侧头问了一句路克什么,朱鬼柳感觉路克看了一眼自己才回答了他,隐约感觉跟自己有关。

  但朱鬼柳没来得及多想,接下去就被路克的消息给震惊了。

  “什么!我们今晚要住这里的大使馆?”

  朱鬼柳不禁脱口而出这句话,很是诧异,走向电梯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毕竟对于她这种有洁癖又挺认地方的人来说,还真有些不情愿待着。

  不过谁叫她“空有小姐心却没小姐命”,又能说些什么呢!所以她立即收敛了表情,一挑眉毛,装作没事--反正理间深秀听不懂华语,不知道的话,就没关系了。

朱鬼柳自己一人低着头咬着唇在心里碎碎念,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却也没有高明到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地步--很明显,她非常沮丧。

  慈善晚宴举办的地方,是在i国知名酒店的十层,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上。

  朱鬼柳紧走两步,对着电梯里站在前方的那个女人喊道,“请等一下”,然后一个箭步的冲了过去。

  只不过当朱鬼柳冲过去的时候,手却是狠狠地被门给夹了一下。

  然后那个女人惊慌地扶着她的手,“噢,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按错关门键了啦……”

  女人很是漂亮,但却并不艳俗,甚至看上去还很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高雅气质--而且她好像也的确是i国的大官家千金,看上去性格也好,道的歉也很真诚。

  不过她这样一来,就显得朱鬼柳的“低人一等”来了。

  因为朱鬼柳被那一下撞击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肩膀一下,牙关紧了紧,在女人第三次不停地道歉时,才勉强笑了一下,“没关系”,然后把女人的手不动声色地格开,退远了一点。

  然后和朱鬼柳一派的陆知雅不知为什么,也学她退后了一步,把理间深秀他们和那个女人隔开。

  所以偌大的电梯里,朱鬼柳就看见,本来也在电梯里看到女人故意按错键动作的男人,却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放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责怪朱鬼柳的不大度似的。

  是以朱鬼柳莫名心头火起,身上的冷气放的更足了。

  电梯一下到地下一层,朱鬼柳也没管还在和那女人攀谈的理间深秀,自己坐到了在后面暗中尾随的车座上,等着理间深秀他们出发。

  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今天都故意地,和她作对,理间深秀落下,和那个女人聊了很久,车驾才开始启程。且要不是中途郭斯嘉打来电话,相信这样的等待还会更加漫长。

  而前方行驶的车驾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陆知雅还没想清楚,朱鬼柳为什么会在他推她时说一句雅雅的时候。

  刚坐上车的理间深秀随口的一句问话,就把他的精力重新拉回,放在了当下的事情上来。

  因为理间深秀问的是,“你和朱警司熟吗?”

  这话问的不可谓不巧妙。

  理间深秀听闻路克当时在餐桌旁给他翻译的朱鬼柳下意识的话,就有这个疑问。

  因为这种叫名字里的叠名的叫法,无论在哪里都是很亲近的意味。

  而朱鬼柳表面上和实际上也都很冷漠至极的样子,能喊一个人的叠名,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理间深秀这话一出,路克也是紧张。

  一方面他会如此对朱鬼柳要求苛刻,的确有朱鬼柳做不对的地方,但另一方面正是因为他也知道理间深秀的脾性。他怕朱鬼柳和理间深秀之间出更大的冲突,或者是理间深秀不满于朱鬼柳的举动,而下定决心“给她点颜色”看看的时候--如果真的让理间深秀这样想的话,那无论是谁,都是怎样也顾不了她的--他也只能帮她提前预防。

  再加上朱鬼柳的确冒犯了不是一丁点--就像刚刚出电梯,虽然她是去后面那辆车坐,理论上应该算不认识的,也没关系,可如果真惹怒了理间深秀,这已经不能算作理由了。

  大概理间深秀会在电梯门前和那个女人多聊久一点,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的吧!毕竟理间并不是个乐意很女人攀谈的人,而且刚刚也已经忍受过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了--这么做,只是看准了她的不耐,为了让她等得更久。

  陆知雅也毫无头绪,所以如实回道,“有吗?我也不清楚”

  “那”,理间深秀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且低头略一思索,“你在电梯里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跟着朱鬼柳退后一步。那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陆知雅本以为理间提的会是什么,这么一想,自己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下意识地做了。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所以他侧身恭敬道,“因为郭警司和我们说过,朱警司她向来不喜欢、躲着的人一般是坏的,虽然可能会有偏差,但基本上跟着她是没错的……”

  路克一听这话,不知为什么,就怕理间深秀对朱鬼柳的成见更深,所以接口,略带调侃地语气嫌弃。

  “咳,这么说不是很荒谬吗?我想是个人都会有令人讨厌的地方的,只不过能接受的大小程度不同而已;就像有人求神问子,只要说有的话,那么生下的孩子有一半几率是男孩,自然会被人认为是准的……”

  路克耸了耸肩,表示很是无奈,心里却暗暗希望借此令理间深秀将这件事情很快地遗忘过去。

  理间深秀眨了下眼睛,并没有责怪路克所说的话,点头向陆知雅示意他知道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飞驰的夜色。

  看见理间这个样子,路克一直提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他在很久以前就清楚地知晓理间深秀的本性了,虽然不太确定,但却知道朱鬼柳这样的人在理间的手下是很危险的--因为她敏感、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但那却不能成为理间深秀这种,从小掌控欲就很强的人宽恕她的理由。

  理间深秀从来表现得都很风度翩翩,但路克正是怕朱鬼柳被这样表象迷惑,最后却连怎么惹恼他的原因都不知道……

  但还好,朱鬼柳虽然“状况百出”,但其他的地方都表现得不错,虽然那些状况在华国里不讲真起来也不算什么--只是在理间深秀这样常年都是只有别人服从的这点,就有些失职了。

  这不,汽车到了i国的西国s国大使馆这里,因为路克提前和他们打了招呼,所以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也并无人打扰。

  朱鬼柳慢吞吞地下车,边打着电话,看了陆知雅一眼,手指比了手势后朝一边的花圃走去,看来是叫陆知雅暂时负责安保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朱鬼柳是这次华国保护理间行动的最高指挥人,有什么事她自当决定。而且她和陆知雅换白夜班次也没什么,毕竟她早上不就坐在副驾驶上,随时“准备着牺牲”过了嘛!

  可别人不这么想--当然这个别人,很大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理间深秀。也许他更觉得她这样的态度是对自己的不恭、不敬,没有以很好的服务意识面对自己,而是把他当做一个别的普通人了。

  其实这种“无视”在某种程度上还算蛮打动他的,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那之前,大概也就是在朱鬼柳知道那些人说的不是离间,而是理间后,那后知后觉地参拜和平凡地一瞥,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过也或者说,是在后来,他想起这平淡的一瞥似乎被激怒了,才会一下指责却又开脱华国的不是,让一无是处的朱鬼柳来保护自己,莫名想要在她的心里建立起对自己崇敬的意识--因为西国最大的资本国王子,又怎能如此被人平等而视呢?

路克看了一眼下了车后,朝朱鬼柳方向不动声色隐晦瞥去目光的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妙,总觉得有什么在未来,会惊天动地的报复已经悄然在行进的设计中。

  而他本来只要差一点就能够阻止--如果不是朱鬼柳,非要老是这样,让人心烦的话!

  只没过一会,路克就服侍理间深秀到一楼的房间,打算用些夜食,再吩咐一些事情。

  而陆知雅因为这次没虎臣可以替换,朱鬼柳又指望不上,只得在四周继续护卫。

  当朱鬼柳急冲冲地跑进路克地房门大开的房间时,她似乎没想到理间深秀也在里面。

  本来朱鬼柳敲门以后是直接想进去的,但见到理间后却是脚一缩,只不过她似乎有什么急事,欠身行了个礼后,也顾不上说别的,就直朝路克问到,“大使,大使在哪里?”

  路克不知是真的听不清楚,还是怎的,只是疑惑,“啊?”

  朱鬼柳想尽快解决自己的事情,所以犹豫了一下,才想明白该怎么说,“Fiang大使,i国的西国大使在哪里啊?”。

  这下路克听明白了,不知为什么听到她那不甚标准的Fiang发音,他竟有些意外的悸动,像是见到了家里多年不见的可爱妹妹那样,令人不自觉地想为她规避所有风险,所以他语气缓了缓,“在华国所有国里,西国大使只有我一个人,一切事务由我全权负责。怎么了?”

  他强耐下心绪,看了一眼在一旁端坐如松的理间深秀,如是冷淡地说。

  朱鬼柳有些看出看出他们不便,因为路克好像想让自己赶快离开,不要打扰他们似的,但想了想,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需要电脑开个视频会议,很紧急......”

  朱鬼柳睁着的大眼睛在门后一片昏沉的西国雕饰布景下显得了很是亮眼,却堆了一些瑟缩,忐忑地看着他们,似乎怕被拒绝似的,手都搅了起来。

  路克还担心事情即将谈到尾声的理间深秀会不满朱鬼柳的打扰--毕竟那些不是她可以听的,纵然她其实很有可能什么都听不懂。却没料理间深秀却看了路克一眼,又看了下不远处空置着的电脑,微微点了点头。

  路克明白了意思,立即起身,对门外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的朱鬼柳伸手指了一下,“那边的电脑可以用”

 随后路克惊讶地发现,以往不能将谈话继续进行下去后,都会离开的理间深秀却并没有离开,仍然坐在原处,所以他也只好坐下陪着。

朱鬼柳看着他们靠的如此近的距离,似乎有些不愿在这里开视频会议,但好像再提什么要求也挺冒犯的了--心想着反正这次的会议还有几十号警察也在,到时候决定也是会公布的,并不算是什么机密。

朱鬼柳只好紧走两步,到桌位上坐下--因郭斯嘉受陆秋原之请,要朱鬼柳回警局讨论对于安秀禾的处理决定,虽然朱鬼柳回不去,可也得知情。

  因为安国志在莫城七局待了三十多年之久,至少在资历上比他们都老得多得多,所以对于安秀禾是不太好处理的。可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太大了,如果包庇轻放的话也不太好--刘凤瑶是把处置权给他们了,可这处置不好,也很容易滋生其他的问题的。

  陆秋原一人处理不来,代理的警司也不行,只好叫了郭斯嘉回来,而郭斯嘉也不知道朱鬼柳的心意--安国志的确兢兢业业三十多年没有升职,尤其是一项待人并不苛刻的朱鬼柳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没任何表示,所以这让本来想严肃处理的郭斯嘉也拿捏不准她的态度,只好打电话给突然说回不来的朱鬼柳,叫她开视频会议。

  其实这也可以等到明天下午,朱鬼柳换班后,再等郭斯嘉下班,他们也可以再开的,反正这件事情已经拖了有点久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但郭斯嘉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朱鬼柳只今天没有回来,却就是想见她,所以才极力如此提议,只为了心中的那一点安心。   

  电脑打开后,朱鬼柳以一种极缓慢的姿势才完成了视频会议的连接,看上去很不熟悉。

  那头郭斯嘉的声音凑近传了过来,“怎样,能听到吗?”

朱鬼柳被这寂静里突然爆的一声响吓了一跳,调小了声音后,然后皱了眉头看了郭斯嘉一眼,郭斯嘉挠了挠头笑了--因为郭斯嘉知道朱鬼柳并不是真的生气的。

别人没看过她的眼,所以不爱和她说话。且总觉得她是那种永远眼睛半眯,漫不经心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兴趣。但其实只要你认真看她的眼--虽然她也不允许别人一直看她的眼就是了,你就会知道,她其实是那种眼睛很有感情的人--高兴时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几分笑意,严肃时你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几丝凝重的肃穆,一点也不同于她以往你认为的模样。

  郭斯嘉被朱鬼柳“瞪”完之后,仍是一脸厚脸皮不知所谓的样子坐回了座位,不知为什么,甚至感觉他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似的。然后,他才给朱鬼柳讲明现在的基本情况。

  陆秋原他们是觉得将安秀禾免职就够了,再加上存留档案的记过,未来她都不能进政府或者教师等相关机构工作--这样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算很严重的惩罚了。

  而那三个执行官是和朱鬼柳同一期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朱鬼柳的性格,还是一种站边的维护,一致认为应当按照部队和警局的纪律处理,把她送上军事法庭接受裁决--毕竟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所有人其实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所以事情到现在还悬而未决。而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朱鬼柳算是有绝对主导权的:因为她是安秀禾不作为删除求救警讯的直接“受害者”,不论是什么案件,受害者总是为大,所以征求她的意见也很重要。

  安国志在女儿被关的日子以来,并没有求情,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自己每天该做的事。这倒是赢得了更多的赞赏,只不过却不包括朱鬼柳。

  “我发的那条警讯是红色一级警讯,绿色一级通报的标志,严格说起来,陆秋原局长都没有丝毫地处理这种特级警讯权利,她为什么敢?这只能证明不是法律意识淡薄,那就是她的胆子太大了--可一个政府的机构人员法律意识淡薄并不可能”

  朱鬼柳的眉眼冷峻起来。

  “而且我听说她事后还想拿走警讯室的监控录像吧?玩忽职守和故意杀人是不同的,虽然她的本意可能不是如此,但她造成的事实已是如此;她不是小孩了,必须自己承担责任……”

三言两语,朱鬼柳就已经有些直接地奠下了她言语里的大意。而早先跟着郭斯嘉一样转为警察的一个兵将就不满起来了。

那人在警局里也还算有些资历,对符合华国大众审美的安秀禾也很有想娶之为妻的想法,虽然还未成功,但却不影响他的维护。

  “你就是这样吗?总是这么自私,只关心自己的前途?这件事要是不关你的事,你会这么说吗?平时什么话也不说,怎么今天话就这么多起来了?”

  大概是就算最轻的惩罚,也会让安秀禾这一辈子都无法堂堂正正地继续在华国司法部范围内工作。这势必也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发展,所以那人才如此毫无顾忌地冲口而出这些话来,令朱鬼柳的眉心皱得更深重了。

  “是,我只关心我自己情感,所以也只会做有关司法公正的事……但要不是这件事及时控制,如果被拿出去做文章,你以为莫城七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她胆敢那样做,我怎么能不怀疑她被收买?”

  朱鬼柳冷哼了一句,向后的靠背椅靠去,眼里不可抑制地泄了一点嘲讽。

  “当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在意,而如果现在不是关系到她,你平日里会这么随便地为别人出头吗?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所以别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那么高尚——有那精力你为什么不帮那些死去的人找到答案、平反冤屈?”

  朱鬼柳的话到最后有些低沉地凝重,又因为话讲的太快,有些气喘,反而眉头皱得更用力了些。

  朱鬼柳以为理间他们不会这么无聊听自己的话,所以语速也并不极速,但也有点激动起来。

  特别是那人听了这话,“不知悔改”地还不满道,“那安警长这么兢兢业业地工作三十多年,早就应该提拔升职的,他为什么没有?这不就是你们所谓的官场黑幕吗!自己是无用至极的人,却把有用的人榨干……”

  朱鬼柳一听这话几乎把其他人都骂进去了,火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她坐在椅子端正的坐姿一下有些颤抖,“你所谓的未来岳丈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知道,所以他才不敢也没那资格抱不平--而你,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你追安秀禾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很聪明吗?别多想了,只是没人那么无聊到去拆穿你而已……”

朱鬼柳冷笑一声,声音很是像西国神话里刻薄公正的大祭司,让一直低低翻译她说话的路克,和听到话意思的理间深秀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事实上,不止路克和理间愣了,视频那头,陆秋原他们也愣了。

  郭斯嘉不由喃喃,“我还真不知道,安警长他……”,朱鬼柳眯了下要看他,郭斯嘉知道如果不是有别人在的话,她肯定会努着嘴,眼神哀怨地看他说,“你太不厚道了,拆我台啊!”

  所以郭斯嘉回神一下,就自顾自地赶那些呆楞的人,然后对着朱鬼柳,也说给他们听似的,“好了好了,那朱警司的意见采集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由我们继续就可以了。朱警司你去休息吧!”,郭斯嘉蓦地一笑,微欠身关闭了视频。

  这个举动很合朱鬼柳的心意,因为她此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事情办完了,想直接走,却又不能直接走的尴尬。

  通常她也不是不会说、不能说,但她就是不想那么说,又很懒得,多亏郭斯嘉说了这个话,她可以不用继续再说什么。

  朱鬼柳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正想直接回大使馆仆人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的房间,然而却在看到仍旧坐在那巍然不动很久的路克和理间深秀时,想伸懒腰的动作却只得停了下来。

  她近似亦步亦趋地走近他们,他们也在这刻意暗沉的灯光中抬头看她。

  朱鬼柳可能自己都并没有发现她的脸刚刚那么肆意的脸,现在动作却是那么拘谨,似乎在害怕的他们似的,两下对比起来有多么可笑。

  朱鬼柳细声细气地迟缓着,“谢谢你们让我用电脑……”

  她还在想怎么尽快说完这一句话后就告辞回房。

  路克却是打断了她,“抱歉,我和王子并不是同级,你不能同时感谢……”,路克说这话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毕竟西国的尊卑分明,他要是这么坦然接受朱鬼柳对理间深秀的道谢,往小了说没什么事,往大了说就像是别人朝理间跪拜时,他却跟着受礼了那般的无状,所以他才会如此说。

  路克话一出口看朱鬼柳脸色一变,就知道他不该那样说了,而且他有感觉,他那句话一出口,似乎将朱鬼柳对他的最后一丝耐性或者说可能都给湮灭了。

  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太敏感了,才会这样一直对她吹毛求疵可他只是想为她好,怕她在理间面前失礼。

但刚刚那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了,他有些懊悔,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但话却很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路克想稍微解释一下,但朱鬼柳真的很是认认真真地分别给理间深秀和他道谢。

而路克看着朱鬼柳不知那是不是赌气的模样,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先退下了”,似乎被路克这样的计较的态度给“提醒”了似的。

  朱鬼柳突然开窍了,很有礼貌地向理间深秀请示。

  路克知道,这很符合理间深秀对下属的要求,在某种意义上她已经过关了。只要她继续这样下去,那么她就会和理间深秀手下的所有人一样,泯灭在理间深秀对这世界宏大的印象里面……

  可这样保全她的代价,却是以自己是个坏人的形象--路克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理间于是挥了挥手,含笑让朱鬼柳下去了。

  而就在路克以为理间要继续他们之前未谈完的话题,要强打精神应对时。理间深秀却是摆了摆手,说是下次再谈,然后就独自悠悠然上了无论身到何处都独属于皇族的第二层去了。

  只剩路克一个人熄了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想起朱鬼柳眉眼高低地说那句“是,我只关心我自己情感,所以也只会做有关司法公正的事……”时的样子。

无论如何,她会找到答案的吧!路克的身子往后一瘫,无力地叹了口气。

  朱鬼柳从来不睡午觉有很多原因。不过主要是因为她从小被娇惯贪玩,不睡午觉也没人强迫,到后来却也是觉得浪费时间的原因所致。

  直到最近一段时间,她的事务繁忙了起来,身体很是劳累--但即使她很困也还是不会睡,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白天睡了,那么晚上铁定是睡不着的。

  再有一点,就是她很忌讳在外面走了半天,沾染了那么多东西后,再回到干净的床上休息--这不就代表着无论在哪,最后都是没有一块真正意义上清净的地方可以让疲惫的她休息了吗?所以除非她能每天都换一次床单,不然她永远都不会去她的床上睡一次午觉的。

  朱鬼柳当然说到做到,真的从不睡午觉的。当然这也导致了她晚上一般到了睡觉的点,也就困了。

  就像今天这样,她早就困了,可还是得拖着,跟着理间深秀他们的步调,直到现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才能勉强撑着困意洗漱。只是纵使洗漱这件事情对朱鬼柳来说,也是件蛮神圣的事,只不过崇尚快捷的她也一向很快解决。

  但这次的事情大概真的不巧,她刚想拿起花洒洗头,正巧就听见手机微弱的警报声响起--朱鬼柳手机的声音向来很弱--但她认得那是她给理间深秀装的手机警报器的声音,不过那声音不很清晰,所以朱鬼柳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而后她的目光接触到那红色的标志,确定真的是理间深秀发给的求救信号后,朱鬼柳愣了一瞬,然后大脑才开始运作起来似的,她急忙抓了件衣服套上,并且一刻不停地就根据手机传送来的地理位置跑了过去。

  朱鬼柳是不曾到i国来过的,今天深夜前来大使馆,也不清楚地形,只隐约觉得好像和在她们国的大使馆相同。

  朱鬼柳从一层的客房冲了出来,此时已是深夜两点,大使馆主府是很少有人能待的,路克也去了隔壁远处的大使办公楼休息,而陆知雅的身份没比朱鬼柳和郭斯嘉那般高,所以也被安排在大使馆主府三里半径外保护。

  是以朱鬼柳这么一冲出来,边移动边奇怪着,理间深秀怎么会被掳走?按理来说重重保护,如果有问题早就可以知道的啊!

  只是时间紧迫,手机上的图标一直在动,她来不及、也顾不上去叫人什么的,就径直朝大使馆正对面的密林里跑去。

 今夜的天空,星星有些稀疏,但夜色还算亮眼,月光也很慷慨地铺撒微华。

  朱鬼柳脚蹬着拖鞋,穿着一条浴裙,乌黑的头发披撒,浑身沾染着一路奔跑的水珠、汗液和植物的气息,模样很是狼狈。

  朱鬼柳在穿越大使前一小片长满嵩草的空地后,就在深夜更深露重的林间穿梭,又急又累,气喘不已。

  朱鬼柳抬头看月亮,发现月明星稀下的不远处有一条林间石径小路,而理间深秀的位置似乎就在那条路的不知名顶端位置。

  带着几分诧异,总觉得如果是绑匪的话,怎么可能现在会一点都不移动,还呆在那么善于解救的位置呢?

  朱鬼柳只突然产生过一丝怀疑,但却立刻毫不犹豫地朝小径冲了上去,狂奔到尽头才发现--那个号称陷入危险的理间深秀,正披着外衣,如树般深沉,无风无昀地施施然站在那里--站在那条可以从大使馆路口环大使馆散步一圈的林间小道。

  朱鬼柳敢肯定,要是站在那里朝她笑的人是郭斯嘉,她肯定冲过去给他一个拳头,然后掉头就走。

  可那人不是,所以朱鬼柳只得强忍下怒气,和掉头就走的强烈欲望,也没有过去,只远远地看他。本想说什么却被欺骗的感觉充斥,却发现发现胸口堵着,满脑子都是火根本不想说什么。

  而理间深秀顿了一下,然后朝朱鬼柳走来。

  他那不同于华国的深邃面容,大概是因为皇室几百年来的基因工程的效果,很是显得一番异世之美,竟像神者般高贵。

  食色,性也。

  朱鬼柳无法说出他那别样的感觉,但却下意识抵触自己可能会这种贪图美色的危险,不敢看他如华般灼灼的眉眼。她微微缩起身子,含住自己里面空无一物的身体,竟然不知不觉忘记了生气--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漂亮的人总是有这样轻易取得谅解的能力吧!朱鬼柳心想,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不坚定意志。

  “你很好”,理间深秀走到朱鬼柳面前,修长的身影遮挡住云月,淡然一句,似乎将他这设计的一切一句带过。

  “在华国那些官员里,我最欣赏的就是你,可你总是最不识抬举……”,理间深秀似乎开玩笑似的一句,然后收敛,又似自责,“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也不是为了指责,怎么就那么难呢?”

  听了理间深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朱鬼柳总算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他这是,为了之前两次“爽约”他的吃饭谈话而不悦地报复吧?

  这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只是朱鬼柳看着理间深秀一副,你再说有事的就真的危险了的面容,讷讷不敢言喻。只是沉默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他要那件披风,说是怕冷。

  理间深秀也是隐约知道她的洁癖的,他可不认为她会因为自己身上皇族的血统,就觉得自己披过的披风高贵才想披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也没想解给她的原因--当然理间深秀没想承认其中一个隐藏的深层原因,可能是他被冒犯后的冷眼旁观--但看着她现在狼狈模样,所有的气不禁都消散开了。

  于是,当朱鬼柳系上那长的多得多的披风时,那笨拙的样子让理间深秀都不免笑了一下,然后他掩唇咳了一声,率先走在了前头。

  朱鬼柳的国际语学了也没多久,还是靠不停地抄写才有此水平。

  所以当理间深秀问她话的时候,朱鬼柳一时不察,没有听清,还是理间重复了一遍,才算明白他在问自己刚刚才剪了头发是吗。

  朱鬼柳的下颌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声音也生硬了,“对,我自己剪的,怎么了?”

  朱鬼柳的本来是极其不耐烦答的,但却隐约有些紧张起来。

  理间深秀回头很是看了她一眼,轻淡地笑道,“没什么,这样是挺清爽的啊”

  只是不知道那清爽是形容她的头发,还是形容她这个人。

  朱鬼柳倒是未觉,听他如此回答,反而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要笑我自己剪头发的事……”

  朱鬼柳言而未尽,实在是因为这又是一个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朱鬼柳爱洁到了一定的程度,固定时间就要打扫房间,或者打理自己。比如她的住处是两天打扫一次,卫生间因为洗完澡又洗衣服的缘故,有节能起来的水,是每天都打扫的。而她也是每两个星期剪一次指甲,如果觉得麻烦了,也会不定时修剪头发--这是因为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别人帮她剪的缘故。

  她也曾经因此被人嘲笑过没品,所以被理间深秀一问,才如此有些尖锐起来。

  理间深秀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说话。

  朱鬼柳于是默默地跟着,突发冒出一个想法,决定试探一下,或许还可以解释以往的不妥之举。

  “我向来很是小气又敏感的,却又粗心大意又固执,有的时候,也总是做很多后悔的事--即使当时清楚却还就那样做了,所以说……”

  朱鬼柳的陈情,就是最主要的就是为了接下去说那一句“如果以往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就算了吧”

  没想到理间深秀轻巧地一句“哦,怎么说?”就把她的思维给彻底打乱了。

  朱鬼柳看着理间深秀偏头,看着自己疑惑的浓眉俊眼,实在说不出她说那个不是为了和他谈心交换秘密的来着。

  但她说不出口,所以只犹豫了一下,但她瞬间又为自己这犹豫感到不耐,所以不知不觉一下子就说了。

  “我曾经救过一个逃婚的女孩。为了帮她逃离盘查,我用贿赂的方式买通了海关……那是我刚好都没有亲人在世的时候,呵,我没有朋友,所以把她当成朋友,早餐也分给她,下雨了雨伞也留给她,也买生日礼物,虽然她都没有记得过我的生日--可到头来,她却因为我无意中不是对她的冷漠一瞥,而忘了那么多年我点滴的付出......”

  朱鬼柳仍是走着,似乎有些似有若无的悲凉,眼神却是失去焦距地望向前方。

  理间深秀和她平行的步子停了一下,看了她的侧颜一眼,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了下去。

  “到头来,她却说我是那种司法败类”,朱鬼柳的喉头动了一下,摇了摇头,从回忆里恢复了过来,眼神又流露出一贯的冷淡,看了理间一眼。

  “所以我才决定无论对谁都要公正才是,所以才老是这样莫名其妙……”

  “那你后悔救她吗?”,理间深秀想了想问道。

  朱鬼柳愣了一下,停下转过身看他一笑,“我不后悔救她。但我现在想来,是我自己太感情用而已。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老是担心我不能一个人生活,但我那样的自以为,是应该更让他们担心了,毕竟我就这样被一个朋友影响了”,朱鬼柳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继续朝前走去。

朱鬼柳刚刚修剪过的发尾卷起了翘翘的一些,长长却并不白皙手指揪着披风的一角,裸露在外的半截手指钲蓝戒指上鸽子红闪着血般的耀华。

怔得他不由地闪了一下眼,然后就听到她低低沉似自言自语地说,“虽然现在我并不讨厌她,也没什么感觉……但我这辈子还是不会和她说话的”

理间深秀微微一笑,自己也不知道是笑她幼稚还是固执,只是声音清越地响起,“还好,这不算自私吧,只能算人性的一种……”

  朱鬼柳却很反骨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一向和别人言论不同也不喜欢和人说话的她,这次却很是想反驳他。

  “我想那种算自私吧!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打个比方好了,你不觉得这有点不公平吗?我除了我的语言不想学习新的语言,也没有很强烈的渴求想和你说话,可是却为了要听明白你的的话,所以我要去学国际语......”

  “那么,按照这种自私的想法--单凭这点来说,为什么不是你去学华语?就因为你的工作,身份比我重要,还是因为你日理万机?”。

  朱鬼柳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眼神仍是淡淡,只是并没有多看他,而且唇角一抿,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理间深秀不回答也没关系的,因为朱鬼柳是那种性子,既然知道事情都是这样了,再说也没意思,而且她似乎也忘了,他们如今的身份上并不是一个男人与女人的身份,而是类似上下级的关系。

  如果是男人要追女人的话,那这么做自然是被人唾弃,可要是涉及工作,那一切都不能以这样的标准再来评判。

  正没意思,朱鬼柳缩手紧了紧披风,两只手抓着披风交握胸前。

  理间深秀似乎一下子被她左手和右手上的戒指给吸引了,不由启唇微笑,“你的戒指很漂亮,能告诉我从哪里来的吗?”

  朱鬼柳这次倒是没给理间深秀很多的观察时间,好像是突然找到了和他正确相处的方式,也不急不躁,也没有很想走的感觉,但她也不想回答,就很坦然地摇了摇头,“抱歉……”,一副并不想继续谈下去的样子。

  理间深秀理解了她不想说的意思,轻笑着点头,也没勉强,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清楚了。

  而后,他们从大使馆入口这头回到大使馆主楼的一路上,朱鬼柳不想老是他问她答,就没话找话问了一句。

  “这次是有什么事吗,以往无论多晚不是都会回去的吗?”

  理间深秀看了她一眼,总不能说出是因为她才特意如此的吧,所以也是一笑讷言--这在朱鬼柳的眼里就有些“一报还一报的意味了”,不就她刚刚没回答他的问题了吗!

  她还没怪他这么大半夜的,搞了这么一出事假装被掳走,来考验她的事呢!刺激得她本来的睡意一下子都没有了!

  朱鬼柳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散步,不喜欢和人吃饭,也不喜欢和人唠话。

  不过理间不是老想找她做谈话了解吗?既然这样,那她今天可得陪他好好唠一唠,让他知道有时候太过接近下属,并不是一个能让工作更加融洽的方式--就看她待会说的那些话,他能顶得住吗?

  谁料,就在朱鬼柳磨拳擦掌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时,理间深秀又非常无辜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今天好像听你对着陆队长喊别人的名字啊!陆队长的华国名不是三个不同的吗?你今天怎么叫他两个叠音的名啊?”

  理间深秀说的很是巧妙,他知道如果他直说名字,那么朱鬼柳肯定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心里会反感他通过路克一直“监视”她一举一动。而这样换种方式,假装不甚明白地说,不得不说,大大降低了他被反将一军的风险,成功地让朱鬼柳认真思考应对起来了。

  其实在朱鬼柳这里的理由很是简单。

  即使她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和人亲近,但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偏向很柔软的情绪的。所以虽然她外表对陆知雅很疏远,额外也没交流,但她在刚开始发现他那么文雅的名字和刚猛的外形那么不搭后,朱鬼柳就在脑海中脑补他从小长大的时候,被父母宠爱,或是被女朋友喊雅雅开玩笑的时候。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想着,他的形象也就鲜活了起来,朱鬼柳内心倒是对他亲近了许多,但也还是理智,所以才在不清醒的时候说出了那些话。

  只是,朱鬼柳总不能将这样不成理由的理由解释给理间深秀听吧?而且听上去还怪难为情的,她就那样当众喊了陆知雅“雅雅”。

  可朱鬼柳也不想编什么借口,总觉得这样是把别人当做了社交中的一个案例分析应对,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事,所以她仍是说了句抱歉,只不过这次她却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说了”

  理间深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不过又是一个连珠炮的问题来了。

  “那我倒是很好奇,在电梯里面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呢?”

  朱鬼柳奇怪地看了眼他,理间深秀就笑了,眼睛弯弯,“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社交,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那时候你也算是代表我的人,你那样做,说不是我的意思有些牵强,所以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理间深秀的声音有些带着鼻音,很是近地在朱鬼柳的耳旁响起,声线有些迷人的特性,大概是被这嗓音迷惑了。

  朱鬼柳不自觉地低头,微不可察地退后了一点,“嗯……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把理间深秀搞晕了,但他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是稍微有些对她感到有些不满--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地,竟然问他这个以神学为统治的国家线王子相不相信神!

  虽然他自己内心是并不相信的,但他却不能那样说,还那样做地表现出来。所以他只是很恰当地露出疑惑,配合地紧接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朱鬼柳走在那突然因为地势而狭窄起来的小径前头,摇摇晃晃地走在一旁的矮砖的护栏上,边走边近乎自言自语地。

  “我们能闻到香味,听到风声,是因为我们有那样的感官去告知它们;而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我们视觉看不到的人,听觉上听不到的世界和我们平行……甚至有可能你看一座山,那座山其实也在看你,和你说话了,只是你没有那样波段的感官可以去感知它们而已……所以”

  朱鬼柳似乎终于维持不了平衡,从矮砖上跳了下来,看他。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感受到她身上对我的恶意和不洁气息才这样做的,你相信吗?”

  而理间深秀果然如她最初所以想的,要被她给难堪才是。

  因为理间深秀果真成功地因为要相信神,还是相信朱鬼柳地“半科学”的伪神论挣扎中暂时闭了嘴陷入思索。

  只不过才又没过几秒,也看到了那女人“不小心”关电梯门,故意撞伤朱鬼柳的理间深秀又问了,“她怎么不洁了?”

  朱鬼柳吸了一口气,“她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然后才发现好像自己这样说有歧义,继而想说又不想说似的。

  但终了,她还是说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人与人的相交是会沾染上对方的味道的——她的味道太杂了,我觉得很不舒服……”

  朱鬼柳唇一抿,没有继续说下去,理间深秀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阵默然,朱鬼柳下意识地想说还是回去吧!

  但又想起理间吃饭谈话一般的两个多小时,加上她曾经单方面爽约过的两次约谈的愧疚惶恐,她就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了。只能忍着疲惫的快要掉下来的眼皮,强大精神,压下因困倦而易怒冲动的思维模式,继续又陪着理间深秀,大半夜地在大使馆的森林小径里晒着月光散步。

  慢慢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朱鬼柳突然被月光下草丛里的草绳吓了一跳,顿时惊得一下子精神了,整个人也不见之前萎靡的状态。

  理间深秀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突然跃动的青筋,和她极力捏住的拳头,像抓住了什么似的,不禁好笑道,“你怕蛇啊?”

  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的朱鬼柳却丝毫没有觉得羞耻的地方,目光直直地看他,眨了眨眼睛,眼里带着一点笑意,犹如细碎的星辰一般。

  “是的。所以,如果你喜欢养蛇的话,那么余生,如果想说话的话,我们都只能视频通话了”

  朱鬼柳一本正经严肃地讲着这不知真假的话,但理间深秀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一愣后,笑的更开了--因为他发现,这种一本正经在搞笑的说话,才是她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只不过这也太慢热太难攻了吧?他心里暗道一句,然后看向她。

  “你这也太绝对了吧!据我所知,养蛇的爱好者,都会提前将蛇的毒牙先拔掉的,所以没有什么的”

  朱鬼柳抬头,掂量着说,“可它也是大自然养的”

  朱鬼柳一笑,端的是无限风华,当然这只是在理间深秀的眼中。因为--光是大自然养的,这一句,还真就奇妙,无论待会他说什么,都会落了下乘。

  所以,“那你相信神吗?”,他换了个话题,用原先她让他尴尬的问题反问。

  这道题如果她说信吧,那么对她这种华国普遍无神论下成长的人还真是讽刺。可她如果说没有的话,刚刚她又用她所谓比别人多延伸的感官向他解释了她在电梯里的“作为”,证明了那半科学的伪神论。

  还,真是个难题啊!

  朱鬼柳啧了一声,额上已经有些汗流了出来--实在是她太缺乏锻炼了,她脸色有些弱,但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以我们现有感知的为基础,那么我们理解的全世界都是荒谬;会不会有种可能,人与人的世界历史,换种角度去理解,会是像电梯一样,一层一层地世界上下平行,只不过那些逝去的人我们下一层或上一层不同的天空而已,说不定,等我真的可以破开天空,或者死去,就可以上升或沉落去到他们的世界,直到他们在那个世界再次死去,然后周而复始……”

  理间深秀皱着眉听到这里,不由地打断,“你这简直是谬论”

  朱鬼柳也皱着眉反驳,“你和所有人一样用同样的感官去认知,建立了那样的准则,自然认为其他人是错的;我不是想说我有多特殊,只是,这也是我的理解”

  理间深秀纵然有很多可以反驳,但却以为她是惶恐,所以没再多说,这倒给朱鬼柳误解,以为他算默认,是以感觉自己对他还平添了几分亲近。

  她其实是那种天性简单,又爱和人亲密的人,只不过是一向不懂得如何与人交流,又很容易被别人她感知的情绪而不喜才敬而远之而已。

  就像今天见理间深秀,一向多疑的她竟是轻信了,话也多了起来,“看,其实这样子的话,山林很草木都有知觉的话,那一个人是根本没有隐私可言的,只不过也不孤单就是了”

  “所以你是说,大多数你在发呆,其实是在和它们对话吗?”,理间深秀好笑道,语气里并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

  这点颇得朱鬼柳的心意,所以朱鬼柳也很爽快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其实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两样;只是有的时候,又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那些,所以有的时候看到月亮我也会向她祈求,虽然那基本上只是一句平日里的希望语,比如说希望明天别太热之类的,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总觉得有1%的不确定性有可能是真的”

  理间深秀听后,忍不住想说一句,“你这是太闲得慌吧!”,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他这样说了的话,那么她可能表面上不会反驳什么,但却会冷场许多,之后就不会多说什么了--朱鬼柳或许想让人真诚对她,可她的敏感性情却不允许这样,反而是用她那种对不想伤及别人的话不作为的态度就可以了。

  理间深秀以后还想和她继续友好的交流的话,所以只能用她对付别人的方法对她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那条林间小径的尽头,到了大使馆的后门,朱鬼柳也已经是很精疲力尽了。

  她解下刚刚问理间要的披风递给理间深秀,就要从后门推门而入。

  孰知,理间深秀却是堂堂正正地傲然,也没说什么,就直说他得从前门进--言下之意他是皇族,怎么能从后门而入呢!

  朱鬼柳刚想说这南北前后之分还不是人定的吗?所以这后门也算不得后门的,但她想了想刚刚理间深秀很温润倾听她说话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再加上又想起自己保护他的职责,就收回推门的手,率先走在了大使馆侧边的花丛满布的路径上。

  天色仍是月明,大概两三点了吧,理间深秀猜测道,暗自还在脑海中描绘朱鬼柳戴着两个戒指的修长手指模样。

  他目光随意一瞥,无意中看到披风上的一处血迹,然后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前方的人。

  月光近乎银色,有些妨碍视线,理间深秀看了一会才看清,只着一件浴裙的朱鬼柳,连底裤也没穿的,就那么摇摇晃晃地在前面走着,腿间还有点点血迹。

  本来他应该大怒,她把那污秽的血液沾染上他的披风的。

  可他只要那么一想,似乎就能看到她看到自己发送的警报消息后,急匆匆地冲出来的样子,且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刚刚她不是很想和他散步,但却可能因为害怕自己而留了下来,还硬着头皮要自己的披风的情感波动。

她两条瘦得极其不符合西国审美的腿在薄薄的浴裙里晃荡,理间深秀看着那腿之间的空隙,一股火倏地窜了上来,令他头皮发麻起来,只得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一夜无眠。

朱鬼柳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和别人相熟谈心之后,再第二天照旧如常的打招呼的。毕竟说话后人就熟悉多了,说什么也得有商量起来,那就不太适合她了。

  而朱鬼柳之前不耐烦和路克他们多说什么,也是因为知道他们回西国后,这辈子也就基本不会再相见了,所以才没想着多了解一点,就只是淡淡的好了。

  可昨天她和理间深秀聊的也算蛮多,是以朱鬼柳不能像以前一样“铁面无私”,再随意对待了--其实按照理间深秀来猜,很有可能因为朱鬼柳不懂拒绝,怕和人相处久了会禁不住心软,答应别人不好拒绝、自己又不想做的事。而她大概是最怕她的心软出了差错,所以为预防了这种事的发生,才会对所有人了对所有人都铁面无私而已。

  朱鬼柳自己是打算好了,第二天她照旧换去后面的车尾随保护,让陆知雅去他们的车上顶上--反正昨天说了那些“奇怪地”话后,她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理间深秀的。而且她一个人在后面的车座上,她是上司,不用陪人说话,也可以闭目养神,谁都不用顾及地,多爽啊!

  只可惜朱鬼柳算盘打得刚好,第没想到二天却是被理间深秀直接“堵”到房门里来了。

  朱鬼柳才睡下没三四个小时,迷迷糊糊间就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朱鬼柳清醒了些应了一声,却还是在床上躺着。

  而门外的那个声音等了一会就道,“那我进去了咯!”

  朱鬼柳有心想要阻止,却是没办法。

  侧头看向进门的人,才发现是穿着一身白色西国圣服理间深秀,而她仍是只能躺在床上看着他--实在不是朱鬼柳不想动,而是她不能。

  她的身体的神经可能一向传导得都慢,所以每次她醒来的时候,总是要久一点的,手脚才能感到力气,才能起身--这让不知道的人只会说她从小娇气,赖床,而知道此事的爷爷奶奶他们,却只会心疼她,心疼她从小天生鬼命,认为她晨起被鬼压床了,而更不会强迫她起床。

  其实这倒是对朱鬼柳没什么影响的,毕竟她过去在莫城七局里过得一向随意,也没什么人管她,所以并无人知晓,也影响不大。

  只不过只有朱鬼柳自己知道,她每天早早醒来,躺在床上直等到手指有力气握起来之前,看着天花板那样发呆的无力感--她向来是超然物外的,但在这一点上却不得不现实,因为就如同这件事一样,她是无可奈何的。

  理间深秀手里颠着个小小的球,喊朱鬼柳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她就那样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自己不懂。他也并不可能是可以让她有安全感到、即使自己进来,她也可以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

  理间深秀以为她是实在困得懒得起床,所以就笑了一下,故意把那颗轻藤紫球扔到她的床上肩膀处,“快起来”。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痒痒的味道,却没料朱鬼柳仍是躺在那里,连个平常伸懒腰的或者挪动都没有。然后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紫球就滚到了地上。

  理间深秀见她那样,突然就走到床边蹲下,朝她的脑袋凑近了过去,一双深邃去刀刻般的眼线眉眼定定地看她。

  朱鬼柳艰难地剧烈活动起来,“你干嘛……”,她气呼呼地瞪着眼睛看他。

  理间深秀却是伸手捻起她一边的耳坠,是一颗流苏的耳钉,然后他自顾自地疑惑欣赏起来了,“奇怪,你怎么只戴了一边?”

  然后他又自然地伸手将朱鬼柳的左手拿了起来,端详着她的手掌,修长白皙的手指花滑抚过她的略有些肉的手,目光落在了她的尾戒上,只是单纯的观察似的。

  还好他的动作虽然唐突但却并不轻浮,不过绕是如此,他也绝对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冰凉的冷绝。

  她的唇不大,几乎只用来用吸管喝水般大小,整排牙齿也很少见,不像别人那样牙花很露。她的性格可能包含了华国的粗放和西国的细致,但她的样貌却是传统的华国模样。

  大眼圆润,其他五官小巧精致,简单甚至温暖,但凑在一起就是莫名有种清淡的感觉。要是蹲在地上洗头发,甚至觉得像是个纯粹的天真女孩。可她动作不羁、方形的下巴,冷硬的线条,那弯腰的颓然,和似猫般琉璃褐色的眼,却使她充满了矛盾。

  理间深秀想,可能因为她思考太多,又不爱锻炼,所以才整个人一副老成、永远都是抿的紧紧的--这可能是她从来都不怎么说话和笑的缘故,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用它来做别的事情。

  “嘶”,理间深秀低低地出了一声,实在拿扭头咬住他手臂的朱鬼柳没办法,只能任她凶了一下。

  但朱鬼柳可能是因为昨晚熟了,也不太好意思太过凶狠,情绪还算平平。

  不过这倒是让理间深秀知道了,原来朱鬼柳早上刚醒来的时候,是有那么几分钟不能动弹,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在他认为,这倒是个不错的收获。

  

  而在朱鬼柳好不容易艰难地起床后,他们一大早就回了朱鬼柳所在国的大使馆,而郭斯嘉立刻就来替换上岗了。

  眼见朱鬼柳困得眼睛都要掉到地上去了,郭斯嘉也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得匆匆又跟着还要外出的理间深秀出门--却是直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了她的不对劲。

  

  月见是从小是跟在理间王子身旁的人,位置也相当于这个大使馆里女管家。但朱鬼柳如斯,从来不想让人随意进她房间,是以月见也不好意思忤逆,只得在理间深秀回来的时候报告,“朱警司的一天都没出门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月见话还没说完,理间深秀想上二层的腿就迈不动了,随着着急的郭斯嘉去了她的房间。

  房门依旧敲了不应,理间深秀刚想让人拿备用钥匙,郭斯嘉却知道朱鬼柳从不会有这样不靠谱的情况,所以旋即踢门而入--原来朱鬼柳竟然发烧到了40度!

  理间深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没等他吩咐什么,月见就惶恐地低头,“怎么会这样!朱警司不让人进她的房间,所以我就没多想……”

  郭斯嘉半跪在床上抱着浑身发烫的朱鬼柳,一听这话不由地瞥的一眼月见,“如果你真的担心她为她好的话,早就会有所行动,才不会担心失不失礼这种事情”

  郭斯嘉话一说完,想了想,拢了拢露了半个肩头的朱鬼柳的睡裙,起身抱着她就出了门外,医院。

  因着路克暂时不在,身边也没人妥帖好事情,理间深秀无法说什么,只能静看。

  其实郭斯嘉这样做是有私心的,大使馆里也有医生,可他就是想把她和这里分离--因为总觉得她真的太辛苦了。医生不是也说,她就是太过劳累才会这样,而且她的身体也是向来要娇惯的--像她这次来经期的时候,在外面肯定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回来又洗了澡,头发没吹干就睡了,难怪她的病来势汹汹。

  

  而朱鬼柳也果真似乎要被解救了。因为陆秋原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很大的胆量和勇气,前去同理间深秀“商量”,想用别的更有能力的人将朱鬼柳换回来。

  “你不知道朱鬼柳这个人,天生倔脾气又死好面子,在莫城七局的时候也就像现在这样,老是状况频出,理由又让人哭笑不得……”

  “我记得记录上她唯一一次参加训练,就是有次强行军的时候,她被人嘲笑了一句跟不上别人后,也一直保持在和别人落后两步的距离--就跟她以往和周围的人保持的距离没什么差别”

  “谁知道卸包裹的时候,才知道她多装了别人懒得运送的东西……我本来正想批评她明明体力不错,就想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坚持训练,谁知道她回去整整养了半年的身体,连心率都很受影响了呢!”

  陆秋原似乎回忆起这个,仍旧很惶恐似的,心有余悸道,“所以像她这样死要面子……有责任心的药罐子,让她做这么多的事是真不行的;她这种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几乎每次在外面都是饥肠辘辘地,却连随意找个地方吃饭都不会的人,撑不下去也还是不会说的——她会拖垮您在华国的行程的,所以还是让她回七局工作好了。我保证,一定会将您的安全工作做的完好的,您看这样行吧?”,陆秋原认真道。

  理间深秀却是迟疑着,为难了一会。知道大概是因为昨天令她经期劳累,她回来的时候肯定又洗头发没吹干就睡着的缘故......他也有些愧疚意动,但一想到他呆在这里本来时间就不长,如果再拖延的话……

  想毕,理间深秀却还是摆了摆手,并不同意他的这个提议。

  陆秋原难免袭来一阵失望,可理间深秀却是承诺,“我会让人照顾好她的”,然后就医院看望朱鬼柳。

  朱鬼柳是很爱说话的,只不过可能觉得这样对她的形象不妥,常常忍住,所以一般在这时候,她的动作就是她隐晦的内心喜好表现。

  “你这根笔是我的吧?”,还未进门,陆秋原就听到朱鬼柳质问的声音响起,那调笑的声音,简直可以想象得出朱鬼柳那一向毫无波澜的脸会是怎样的自得,如同抓住把柄的狐狸一般鲜活生动起来。

  理间深秀停了下来,看到郭斯嘉坐在病床旁边的意义上,动作夸张地抓耳朵,想要把朱鬼柳手里握着的一支墨绿色的笔夺过来。

  “我……这我捡的!”,郭斯嘉见夺不过来,也不好意思扑上去,活像被人逮住的小白鼠一般,只气鼓鼓地看她。

  郭思嘉知道朱鬼柳肯定不舒服别人如此靠近的动作,如果他上前的话,她反而会径直把笔给他,然后淡淡的几句就完结谈话的。

  而他还想再继续下去呢!

  果真,朱鬼柳好笑得眉毛都挑了一下。虽然她刚刚很生气地质问,可其实眼里却并没有波澜,而现在郭斯嘉这么一装委屈,她的眼里倒是泛起了笑意。

  “喂,你这根笔上明明就有我的名字好不好,还不承认”

  朱鬼柳一瞥,似乎有些桀骜的坦然,配着她那半颗流苏耳钉,很有流氓的意味。

  郭斯嘉一脸不平道,“那谁叫你全身上下一个口袋也没有,什么东西也装不了,早晚也得丢不是吗?而且就你那种拿东西一次都要洗个手的的德行,有什么在你身边能长久啊”。

  朱鬼柳敛眉危险地看他,“嚯,是啊,没什么能长久的,那我怎么觉得你在我身边就挺久的呢!”

  郭斯嘉一听这话,有些惶然,偷偷看了一眼她,见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的样子,又恢复了毫不在意的样子。

  “唉,我说的这是东西嘛,又不是人……唉,对了,你那耳朵干嘛就只打一个啊,老实说你这么传统的人,这样看起来还真非主流!”

  郭斯嘉笑的眼角弯弯,温润地看着她的耳朵。朱鬼柳后背靠在床头,闻言摸了一下耳钉,也顺着他的话转了话题,只是声音暗沉了许多,“嗯……因为我奶奶说打耳洞会损伤我的肾气,而那时我又一直想打,所以她只好妥协,就让我只打一个了呗”

  郭斯嘉听到肾气的时候,刚先发笑说女人要肾好做什么用,但朱鬼柳一向对那些她长辈话很遵从的,他才不想去扫那个台风尾,所以就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郭斯嘉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朱鬼柳无意中就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秋原,然后往上,是一脸冷峻面容的理间深秀。

  按道理她应该诚惶诚恐地吃惊,“哎呀,您怎么会来……真是太感谢了”,之类鲜活的话,可她就是没有,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或许是她太疲惫了吧?

  然后陆秋原进来了,堪堪地说了几句,朱鬼柳才抬头,淡淡地笑着,“真是麻烦你们来看我了”

  花摆在床旁边的柜子上,把原先的书本挤得没位置放了,郭斯嘉要搬走一些。

  朱鬼柳让出了点位置,让他放在床上就好了——那大概是她唯一能允许上床的东西了,当然也包括了郭斯嘉的痕迹。

  朱鬼柳有时心想,她现在和郭斯嘉能正常地像个朋友般交往,大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为了救对方而留下的伤疤吧?虽然朱鬼柳因为她的不善行动,受的伤更重了些。

  不过说起来,是理间他们来看朱鬼柳,但事实上也只是朱鬼柳和郭斯嘉谈着,顺带着陆秋原也会说而已。

  理间深秀除了开头跟朱鬼柳说的一句--你要好好保重,争取早点回到工作岗位上就再也没别的--只当个很好的倾听者了。

  华国人也重隐私,所以有些事朱鬼柳和郭斯嘉就下意识不会说了。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朱鬼柳根本不想说话了,可那样的话又更尴尬。所以有时候郭斯嘉问她话的时候,朱鬼柳还是回答了。

  “安秀禾去了军事法庭了,我们警局联名写了一份陈情书,希望能减轻一点责罚,你要不要也……”,郭斯嘉如是建议着,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朱鬼柳一顿,却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那我也写一份吧……可是”,朱鬼柳犹豫着自己不懂得写陈情书,找人写又麻烦,一时间竟是犹豫。

  郭斯嘉于是说了一句,“你只要签个名就好啦,想那么多干嘛!”,朱鬼柳一想也是,她怎么没想到呢!不禁瞪了一眼郭斯嘉,怪他不早说,害得自己还烦恼了一下。

  却是没想到看在别人的眼里是哪番模样,大概会以为她还真是小气吧?不过谁知晓呢,反正郭斯嘉是看她憋气的样子,是发自真心地笑了。

  郭斯嘉将一颗削好的苹果递给朱鬼柳的时候,似乎为了讨她开心,说了一句“唉,你知道那个西国人现在多够呛吗,我跟你说……”

  郭斯嘉话讲的忒快,一下子反应过来刹住后,路克已经低低把话传译了过去,理间深秀果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郭斯嘉有些讷讷,朱鬼柳怕他们以为自己隐瞒什么,就解释了一下,“那个,是曾经我帮助过的那个女生——她是西国人。我们这样是有些分歧,抱歉,不会再提了”

  这能怎么接口呢?朱鬼柳说的那个女生,就是那个影响了她人生很大一部分性格组成原因的人--朱鬼柳是因为那个她帮助伪造护照逃婚过,到头来却又转头骂她是司法败类的女生,才因此走上了这样的人生道路。

  不然说不定她本来可以成为歌手、舞者、厨师……但就因为那个女生,她成为了一个司法学者身份的警司。

  照理说朱鬼柳是该对她厌恶的,但却不是因为她是个西国人的缘故。可有的时候,很大一部分人的品性的确和地域有关。就如同如今大部分来华的西国商人精明而又功利,加上那个女生给朱鬼柳的打击。虽然可能商人本就重利,但无疑在他们眼中,西国人大都是这样,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忘恩负义的。

  只不过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说别国的人不好,好像是有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之嫌,所以陆秋原一下就开口了,“那个,那个,朱警司啊,郭警司不是说你很会说笑话吗?怎么都从来都没听你讲过呢?”

  这意思是让朱鬼柳随便说个啥吧。

  但陆秋原却丝毫不知道这句话,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地,仍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们。

  郭斯嘉心里不由地就想着被坑了的悲剧,而朱鬼柳有些睫毛颤抖,“难不成你这是要叫我卖笑话吗?”

  一阵静默,郭斯嘉就笑了,接口道。

  “是啊,朱警司的确是个很搞笑的人呢!有一次,操场外面在两边雨,是那种东边有雨,西边太阳的那种”

  “我从操场那头跑回来的时候,朱鬼柳正坐躺在办公椅上转悠着玩。我跟她说,刚刚外面在下太阳雨耶!可惜现在没有了”

  “然后她就坐了起来,很严肃地说,你怎么不叫我出去看?我随口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结果这人就站起来跟我拍桌子说”

  “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那你还这么激动地跟我说干嘛!”。

  郭斯嘉学着朱鬼柳说话,说到最后哈哈哈地大笑,陆秋原也哈哈大笑,剩理间深秀,路克和朱鬼柳看他们两个像看傻瓜一样。

  理间深秀他们不了解笑点在哪,不笑很正常,但朱鬼柳不笑就很不正常了。

  半晌,朱鬼柳看着恢复过来的陆秋原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心想,还来?然后看了郭斯嘉一眼,就知道,她还真得说一个才算罢休。

  于是她就开始了。

  朱鬼柳向来面无表情,但其实她的五官却很有戏剧效果,眼神能说明一切。

  于是她五官一动,表情就陷入了一种茫然的回忆里似的深沉。

  “啧……我记得有一次我去第五大队支教司法学吧,那饭真不是我能说的!有一天早上的时候,我吃早饭,包子里面吃到石头就算了,我还有个马蹄,所以我就把包子给扔了,开始吃起了马蹄,结果你们知道怎么?”

  朱鬼柳表情很认真严肃地看向他们,问道。

  陆秋原被她目光一扫,犹豫地说,“掉啦?”

  “不是”,朱鬼柳一脸生无可恋地说,“结果那个马蹄比石头还硬……”

  朱鬼柳话音未落,陆秋原就不可抑制地笑了,全场就他笑的最欢了。

  他向来在中央学习,自然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此时不由地拍着朱鬼柳的病床大笑。

  郭斯嘉也是一笑,默默地看着朱鬼柳本来瘫在床单上的手不动声色蜷缩了起来。

  而这次,不知理间深秀他们是不是也听懂了,路克不禁掩唇而笑。

  听过翻译的理间深秀一愣,目光潋滟了一下,也是低头一笑。

  但造成这一切的当事人朱鬼柳,却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的这么欢快似的看着他们,表情呆呆的。

  之后郭斯嘉又说起了朱鬼柳的经典语录,什么“我的胃已经饿到在吃我自己的胃了”,或者是“淋雨会发霉啦!”之类的话。

  惹得陆秋原这个几乎近中年的书呆子笑的合不拢嘴,“我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逗呢?”

  只不过正当他们笑的正欢的时候,一个护士猝不及防地进来了。那人大概也是有些职业道德的,倒是没像小女生那样看个不停,一上来就要尽职地给朱鬼柳打针。

  “等下,你要打的什么,我已经打过退烧针了”,朱鬼柳警觉道。

  那护士好笑道,“打疫苗啊!你肯定没打过的,这是高烧后预防其他并发症的的啊”。

  “噢,那我不打”,朱鬼柳本来涂了黄色酒精的手臂一下子缩了回来。

  “哈?”,不仅那个护士,就理间深秀都吃惊起来了。

  朱鬼柳仿佛被看着很不好意思似的,扭捏了一下,又仿佛介意自己这样似的,又直言冷淡道。

  “我从来都不打乱七八糟的疫苗的,你怎么能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打这个进我的身体?”

  “怎么可能!”,那个护士并不相信,只是朱鬼柳坚决不给她打,所以她就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但没过一会,她就满脸讶色地走了进来--原来朱鬼柳还真的没打过规定外的任何疫苗,而且手臂上也没有每个人打过疫苗留下的豆疤。

  “那如果你要打这个疫苗的话,就必须把以前补了才行的,真不知道你以前没打那些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那个护士手里拿着让朱鬼柳一直提防着的针筒,如是可惜地说道,没说出最后的那句话。

  而一向固执地朱鬼柳,则是任凭郭斯嘉他们怎么劝,也不肯去继续去打疫苗。

  “我奶奶算过命,我不用打别的疫苗......”,她的眼已经在认真起来了,而且有些不耐烦别人这样劝她了。

  郭斯嘉就不理解了,“你怎么那么傻,你凭什么相信这个!”

朱鬼柳一个冷冷地眼神就扫了过去,“就凭我现在过得好好的,我就有资格说这个”

郭斯嘉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知道犯了她奶奶的忌讳,也不知该说什么,而朱鬼柳就只一副强硬禁言的打算。

  正僵持着,然后理间深秀突然开口了,“朱警司你不是司法学家吗?”,这时,所有人都看向理间深秀。

  “那么,请你告诉我华国公民义务法第三卷条”,理间深秀低声催促道。

  朱鬼柳的嘴巴都愣的张开了——华国公民义务法第三卷条,华国公民有义务对其他公民的安全负责,必须定期接受可传染性卫生检查与预防……

  不!朱鬼柳心里记起了那个条款的内容,面色就是一变再变。

  而理间深秀还就是说了,“而我听说有些疾病是会传染的,所以请你为了别人的身心健康,还是打了吧!”

  是为了别人而做的事情,这下子朱鬼柳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牙关紧了紧--跟着护士去打她从小缺失了好几针的疫苗针的头一针疫苗。

  理间深秀波澜不惊地看着“勇敢”怒视着他的朱鬼柳,注意到她把原先郭斯嘉递给她的、现在已经泛黄的苹果放在了水果盘里,而且不动声色地留下了那只墨绿色的笔,在郭斯嘉的包包的位置上——

  还真是,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呵!理间深秀眼里一阵索然,目送她的远去。

朱鬼柳其实是个极其怕痛的人。所以被理间深秀“逼迫”去打整整一个月多的疫苗针后,因为少眠,实在是憔悴得够了。

  实在是她的感官的宽度、域度都比较大,就像二战时的声波调到和脑电波同频率杀人的那样。医院外出的话,朱鬼柳可以看见更多的东西,听到更多的声音,也就是华国俗称鬼眼、鬼耳朵之类的。

  所以朱鬼柳因此才很讨厌别人的气息,也讨厌大多数声音光线--因为那总是使她难以入睡,而睡醒后又难以苏醒控制身体,然后间接地,也使得她的情绪变得很难控制,总是莫名其妙想七想八的乱窜。

  西国人喝汤要有声响才行,但纵使理间深秀喝汤的声音悦耳,她还是一听就思绪万千吃不下饭。

  而朱鬼柳这里是山城附近,闷热潮湿,需要多吃酸多喝水才,医院调养身体。她又爱吃在华国人眼中都算奇怪味道的食物,比如香菜,也爱喝水。所以会经常上厕所,也老是和他们产生冲突,是以也是不经常回和她们吃饭的。

  以上种种的一切不适,加上朱鬼柳又怪理间深秀的多此一举、害她挨了那么多针--虽然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但却并不想接受这个好意,所以变得有些桀骜不驯起来。

  以前她在西国大使馆里仍是随意,水喝多了想上厕所还是照样上,也都没人管。

  现在却不行,毕竟她既然已经对理间深秀生气了、算是敌对了,自然要兢兢业业,不能让人家抓住把柄,所以朱鬼柳戒了多喝水,也收敛了一些其他的活动--在那一阵子吃喝都“水土不服”的情况下,而且乖乖回到西国大使馆里上岗报道后,也只想着就这样过完理间深秀在华国的日子就好。

  路克长居华国,大概是知道了朱鬼柳曾被一个西国女孩伤到,所以连带着也有些讨厌西国人的事情,知道她可能对他们也有偏见。而且也猜到了像她这样小心眼的女生,就算有很大的觉悟,也是因为在她理解的社会伦理道德基础上好面子以后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出面阻止她在西国大使馆里闭门不出的举动。毕竟她已经完成了她所要做的工作--组织好人把理间深秀保护好了就够了,至于怎么保护,过问权并不在他。

  严格意义上她这种人真的很薄情。

  她对西国大使馆远距离自我封闭,原本不该加上郭斯嘉的,可她愣是连郭斯嘉也疏远了。

  只是不知是她所谓的司法公正在作祟,还是她不会两种人格的切换、做不到在西国人面前一个样,在华国人面前又一个样,所以只好这样“一视同仁”。

  医院养完病,打完疫苗针后回来疏远了许多的郭斯嘉却在某天拦住了她。

  “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要这样躲着我?”

  看出郭斯嘉的眼眶有些红红,朱鬼柳顿了一下,扫视了四周空荡荡花圃,却没却没看见二楼上窗台窗帘闪动的微澜。

  “你语气可不可以好一点,我不欠你”,说完她就要走,郭斯嘉拦住了她,“你怎么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我喜欢……”

  “我很抱歉”,朱鬼柳莫名一句,打断了郭斯嘉的话。

  果真,郭斯嘉就茫然了,“你说什么”

  朱鬼柳看他,“我知道我这种人很恶劣。如果是秃鹫,应该是最能抢食吃的,如果是鳄鱼,肯定是最后能成活的那只……”

  “所以,我现在这样,在对你说抱歉,也只会用这样的语调。我向来也是不耐烦攀谈的,也不喜欢让别人了解我--勉强就算是“你的人生很传奇,但我无法拜读”的那样吧,我想这句话无论是对你,还是你对别人,这句话也适用的吧?”

  朱鬼柳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些,别的人可能听不懂,因为这的确看起来没什么意义。但郭斯嘉的手却是攥紧了——接下去他能说什么呢?

  他能怪她灵敏地察觉到到了他的告白,然后阻止了事情的继续发展,还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他的真心吗?

  他不能。因为他知道她看上去像是这世界上最诺诺无为的人,其实内心却华彩张扬到有时候也想撕碎什么的地步。

  如果他逼迫她,那么等待他的,大概会是无尽的决裂。

  在朱鬼柳的眼里,或许每个物品,每件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吧!所以她才会那么无奈善良,对自己的家用电器,别人的情绪,甚至细微,不明原理,也不好乱用似的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可她这人就是矛盾的,明知道她的唇那么薄,人却更薄情。但对自己自己熟悉的东西就极尽所能地压榨--就比如她自己,她在某些地方对自己都很苛刻,所以郭斯嘉也没办法责怪她因为熟悉他的性情,才这样毫无顾忌地装傻,装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才是。

  可能她到最后也只是落得让人可怜的下场,因为也许只有到那时候,她才会明白有些情感的可贵。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而朱鬼柳从来都只   是以自那天过后,她更是一个人无处可逃似的常常呆在房间里,郭斯嘉也没去打扰。而理间深秀他们除了各国的事务,还有当初绑架案的真凶要找,自然顾不上什么都无法提供帮助的朱鬼柳了。

  而就在朱鬼柳以为她这样抵触地在西国大使馆过活,可能并不能行得通时,她却发现后半段在这里的日子舒坦得多了。

  她白天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忙着也没人打扰,傍晚虎臣和郭斯嘉交接班的时候,朱鬼柳问下陆知雅他们在在外执行的情况,然后也就罢了,反正她最近身体都不行,硬要出去也是心慌。

  而晚上的话,她会去林间小路散步,这还是在i国那里知道的事情,原来每个大使馆的布局和设置都大同小异——这样散步散着散着,倒是多了些其他的情怀出来了。

  很多人说她娇气,又自私骄傲得要命。可她其实也很随便,有的时候甚至会像男生一样,脸上流汗了,就提起衣服搽脸那般粗暴。有时也会用旁观的角度,去感受那些她认为与她很相似的情感,比如孤独。虽然其他的痛苦,她不深甚解,但至少她还是怀有同情的。

  偶尔想到以前,她的心中,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很多愧疚,对爷爷奶奶的愧疚,外公外婆的愧疚。那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以前小时候在出门的时候,她被家里长辈包围着,简直像公主似的,虽然比不上理间深秀那种真的王子,但也还好,没养成跋扈的个性,倒也培养了她某些张扬的个性。

  虽然那些品质到后来给她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困扰,但也还是勉强可行的。哪像现在,她又演变成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要一起做,却对所有人都敬而远之。

  这种情况,好像是对自己以前衣来伸手的厌恶,所以才用后半生“虐待”自己的方式补偿而已。虽然她现在选择独自一人的原因,有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人能像家里人那样照顾她,而她也不屑处家里人以外的触碰而已。

  但她现在倒是喜欢这样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毕竟她从小就讨厌有什么东西当道,如果妨碍她的视线的,通通都会被她舍弃,排除--因为她只喜欢一片坦荡,而且力求干净利索。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有性格的人,还是一团虚无的人。

  她曾经为所欲为,任性,并善于抓住长辈的弱点,挟制她不相爱的父母做出相爱的样子。也曾那样过,想尽办法去做一件自己很想做的事情,虽然并不那么邪恶了,但就是突然有一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事情无法得逞后的脸面后,而后就决定只以一个想法、一种样子生活就好了。

  因为这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聪明的人和当家庭主妇的人。所以朱鬼柳至此明白,自以为是最不可取的行为,就像她曾看别人拙劣的表演那样,她也知道只是不拆穿而已。

  这个社会里的每个人其实都有责任教育别人,但这个世界很薄凉的。因为自己在成为成为有用的人后,曾经那样出丑过,就会生出那种异样的心思。凭什么平白无故地让陌生人截取了自己一生的精华,而自己却在其中起了浓缩的作用?

  朱鬼柳曾经也深受其害。

  因为她幼年直到长大,都只是和长辈一起过日子,甚少和人交际周旋,虽然懂得处事之道,但却在实际中并不适用。而其他的前辈,又会这样那样地说成功之路的痛苦,害得朱鬼柳为了走捷径也尝试避免过那些苦楚,却反而出丑。

  直到最后,她终于不相信其他,就只是一直,一直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将很多痛苦,守着守着也就那样过去了,所以这才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

  朱鬼柳也很讨厌张扬的人甚过于张狂的人,因为前者比后者更是高深,睿智,更危险些--而她讨厌那样的人,也只是因为她曾经是那样的人而已。后来她对所有的东西,物品都很有善意,也并不过度使用,有些东西用了几年几乎还和全新的一样--就只是对自己,她却几乎没上过心,还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累死般地,没有隐私地在工作里拼搏,无处可逃的样子。

  就像朱鬼柳知道郭斯嘉大概是喜欢自己,但却装作不知道的意思,因为她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讨厌的那个西国女孩,虽然她没对此事有任何反应,但她的这种反应本来就不寻常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既不鲜活,也不曾大笑过,可要说她高尚,也却并没有很多体现。而且因为她在莫城身处高位过,在这里处处受辖制,脾性不懂如何周旋的本质一出来,反而显得品性更不好了些。

  郭斯嘉记得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在机关宿舍刷牙的时候,一排的水龙头过去,各个人都在忙着上班前的洗漱。

  郭斯嘉虽然不是很有洁癖的人,但每次有人吐洗漱水在池子里,然后被人喷溅起的泡沫弄到,也是很不舒服的。

  可每个人都这样,他能说什么?

  这种情况,是直到一次晚晚地遇到朱鬼柳,他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她本来还站的直直吐漱口水的,他一过来,她就默默地弯下身子吐了,免得喷溅到别人身上……

  那时,郭思嘉就被朱鬼柳的柔软给打动了--有的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就是被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给打动了,所以郭思嘉才会有那样的信心,去包容朱鬼柳身上的其他大于这个优点的缺点,所以后面几次出警,他才会拉着她一路狂奔去了犯罪现场,然后也让身上从没有过疤痕的朱鬼柳,为了救他,在虎口上留下了一道长疤。

  郭斯嘉对此曾很是愧疚,也不敢见她。但朱鬼柳却毫不在意,反倒找自己说话,所以两人关系也才渐渐好起来。

  朱鬼柳右手手上的那块长疤显赫,延伸很长,当时差点把脉也给弄断,把手弄残废了--所以那时,郭斯嘉就想送她一个手链遮挡。

  他见过朱鬼柳手上的戒指,似乎是从小就开始戴的,钲蓝色的繁复花纹,红色戒心,且右手食指和左手尾戒上各一个。

  他是听说她除了耳上半个耳钉,和手上这两个戒指外,是从不戴别的东西的--甚至大部分的时候,也不带耳钉,只是戒指是一定会戴的。

  怕她不会收,但还是想试试的郭思嘉,在有一天,终于挑选好了一款匹配的手链打算送给她。但那时收到礼物的朱鬼柳明显愣住了,打开以后吃了一惊,显然是并不想戴。

  可她似乎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他们每天都会见到,所以愣了一会。索性朱鬼柳的手很大,这是郭斯嘉没料到的,结果才发现,那个加宽了的手链戴不进去。郭斯嘉明显看到朱鬼柳如释重负,然后真诚地向他道谢后,就拒绝了那手链。

  郭斯嘉很想说他可以继续找人再去调整一下手链的,但看到她眼里的感谢是真的诚心,想想还是算了。所以笑了一下点头应过她的遗憾--因为不能每天戴这个东西,所以退给他的原因。

  也是那时候,郭斯嘉才开始注意到朱鬼柳身上的很多事情。比如说她的手臂下,有一颗难以察觉的黑色米粒办法大小的痣。

  朱鬼柳是说过她对人身上痣的理解的。

  忽略她那长篇大论关于色素先天和后天在身上如何沉积的理论,以及每个痣在身上不同地方的含义。

  朱鬼柳说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痣的话,那么几乎每个人的身体也都只是一堆器官的组合体而已;只要深入靠近才会感到存在的痣,最为奇特”

  “就像是可以固定住的焦点,人才不会这样无根徐源地没有标记的在银河世界上活着——有时候一颗痣,也许会是一个人特定心境下影响生物体的改变也说不定呢?”

  朱鬼柳眼睛弯弯地笑着跟他说。可说实在的,有些话郭斯嘉也是听不明白的。但又不能装明白的敷衍,因为你还需要对她说的话补充一下,她认可了才能算完。

  “嗯,你是说……如果我现在某一方面的心事的话,短期……噢不,长期以往,我的神经会控制相应的分泌物质,比如说在我两眉中间有颗痣——因为有心事的话眉心中间最容易长痘痘了……是这样的意思吗?”

  郭斯嘉咳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说着,还很不确定。倒是朱鬼柳看他如此着急模样,摇了摇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看着他笑了笑,转身走了。然后郭斯嘉就看着她行走的背影,和她左手晃动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痣。

郭斯嘉默默地蜷起手,那样的想要把一个人的心抓在手里的痣,他手心也有一颗,但朱鬼柳却不知道它是为谁而生的--甚至连它的存在也并不知道……

朱鬼柳心里在跟自己较着劲,所以这段时间才会这样,这点郭斯嘉也看出来了,所以并未打扰。因为他知道,她那是因为一些事的触动,而引起的一段时间压抑迷茫而已,不被别人打断,自己就可以恢复过来。

那些事情熟悉朱鬼柳的人知道,可一点理间深秀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纡尊降贵,去等她那么脆弱而又缓慢的修复的。

  理间深秀来华国已经将近五个月了,除却给两大国的新航路剪彩和拜访各国,还有本国的事务,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在此。

  要不是因为他被绑架遭此羞辱后,还需要多花费些时间,来解决这件事挽回尊严--他理应当早就解决好这些事情的,不然他呆在外面的时间就太长了。

  只不过现在解决也不迟就是,他这一段时间的日夜不休,终于令他成功地腾出十几天的空闲时间可以利用--只不过他这样一利用,直接遭殃的就是朱鬼柳了。

  朱鬼柳这一段时间在西国大使馆里简直乐不思蜀,没人一定需要她去交谈,他们对她又敬而远之,也没繁琐的事务打扰。

  这种让她感觉心灵上远离,但形体上却还是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的感觉真是太赞了。虽然再过不久这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是以朱鬼柳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是他们能过得起来的,现在也还是心怀珍惜的。

  本来她还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到理间深秀离开,却没想到他只是事情还未处理完,现在才有时间来处理她似的。这让她有种意识--原来不是不处罚自己,是没时间才会让她蹦哒这么久的啊!

  而这点心思,是在听完月见转发理间深秀对她的“传唤”后,突然冒出来的,朱鬼柳这样想着,脸就瘪了下来,本来就快没有唇形的嘴抿得更紧了些。

  晚饭后,朱鬼柳上去二楼找理间深秀,头发整整齐齐扎齐的样子还真有些像赴刑场的样子。

  朱鬼柳敲门进去,理间深秀招呼了她一句,“朱鬼柳,请坐下”,却没想到用的竟是有些拗口的华语!

  朱鬼柳眨了眨眼,终于想到之前她跟他随口抱怨他让她学外语的事,不禁心头一暖,就笑了。

  那少见的莞尔一笑露出不常见的半个酒窝--她的脸还真是,一半酒窝配耳环,一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活生生地像分成了两张脸来应对世人似的。

  朱鬼柳依言坐了下来,理间深秀边倒红酒边用国际语就直接开问了,“朱警司,你对你最近的工作有什么看法”

  这样直接的工作性对话,其实很符合朱鬼柳的胃口,所以理间深秀的有时颇为冷酷的风格,还一定程度上真合她胃口--虽然她也想象不出来用其他任何话题开头,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

  朱鬼柳突然听到那个问题的,只是自己都觉得自己几乎什么都没干,像是来这里挂名一样,突然很是羞愧似的,一下子没想好怎么回答。

  而理间深秀大概以为她没听清,又再重复了一下,这下朱鬼柳不敢拖延了,立刻就道。

  “……在人员分配上,郭斯嘉和陆知雅都非常尽职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而我因为能力有限,没有办法一直出勤这当初也是清楚的,所以我的任务也就是监督他们;如果他们有异心的话,不可能还留到现在,所以我认为我的安排在接下来的日子不需要有大的变动……”

  朱鬼柳自己说着说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当初要她来不就是要随身保护着,以防备她手下保护理间的人被策反发难时、她能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吗?可她现在却用理间深秀当初说信任她的话,来堵他的嘴,简直就是无赖!

  不过理间深秀还算温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了一下,还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

  接着就将两人沙发的另一边台上的红酒递给了她,郑重道。

  “五个月前,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我也失去了很多得力的手下,比如鱼玄的孙子……”,理间深秀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什么。

  朱鬼柳心里就疑惑起来了,他这到底是想说感谢,还是让她赔罪?理间深秀挑了挑眉,“主犯是谁,我们还没有查到,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很谢谢你”,他提起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

  朱鬼柳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皱眉,有些为难,“对不起,我最近还在服药,不能喝酒的”

  理间深秀目光一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从旁给她拿了一瓶瓶装奶喝,而他的手还伸举着,是碰杯的姿势。

  朱鬼柳这下明白今天是必须要这样做一下了,所以立即拧开瓶盖,和他碰了一个。

  现在的天离那天鬼节过去已经五个多月,快十二月末,的确已经很冷了,一瓶凉嗖嗖的奶下肚,身体还是挺不舒服的。

  而且二层地龙温暖,加剧了那种内冷外热的头晕目眩的感觉,朱鬼柳简直都要趴了下去,偏偏理间深秀还和她说着有的没的,好像不是很重要的话,但又必须听到样子。

  朱鬼柳硬是强撑着,并没有倒下,直到最后,听到一句走一下吧,朱鬼柳以为自己能走了,于是向他欠了欠身,起身离开。

  待走下楼梯,才发现理间深秀也跟了下来,她皱眉疑惑地看着他,理间深秀也不确定地看她,“不是,说要去散步吗?”

  朱鬼柳心里就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哪有这种天出去散步的?恨不得一辈子都呆在同一个地方的她,要是这时候还想去散步,那还真是鬼上身了!

  只不过毕竟是王子嘛,朱鬼柳忍了忍心头的火气,也还是转身跟着去了--只是那种本来以为只有一百个台阶的任务,封顶时却发现还有一千个台阶要走的挫败感一直围绕着她,让她的脸色有些肃穆,却更加困倦起来。

  出了门,好不容易,朱鬼柳被冷风吹的有了些精神,理间深秀陡然问她个很私人的话题--怎么就选了走司法这条道路。

毕竟只单纯因为那个忘恩负义的西国女人的话,那朱鬼柳也未免太容易受人影响了些。朱鬼柳倒也想了想,有些迟疑。

“可能是因为司法的权威吧……这样所有人制订的秩序,只要我也是个好人,那么如果我又有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勉强我……”

  朱鬼柳说着,想起她父母的婚姻,眼睛也变得很深沉起来,就像蓝色大海一样。而且很难得的是,就算她那样令人难受的犹豫,一闪而过的怨愤,也在她线条性圆润的五官下,让人看的顺眼起来。

  朱鬼柳和理间深秀并步走着,却有些摇摇欲坠。往常她不会这么漫不经心的,但今天却不知为什么地,她的脑袋和思维仿佛都不受她控制似的上蹿下跳。

  她一面想着她最近听到的消息,之前和郭斯嘉说过的,可能会被代理人取代的问题,有可能她需要重新开始新的交际--这点相对另一个消息的话还不算糟糕了,因为郭斯嘉据说那个她曾经救过的,却反而骂她是司法败类的西国女人,调来了她的警局工作。

  朱鬼柳简直不明白了,当初她不是千辛万苦求她帮助,然后从西国逃出来的?怎么现在却以交流者的身份来到这里!

  朱鬼柳心里委实不想再见到她。而且又加上郭斯嘉的缘故--因为郭斯嘉那天要脱口而出的话,朱鬼柳是清楚的。

  她从前也不是没暗恋过人,只不过喜欢了,也没改变,只是心里有些波澜善意涌现而已,是以从来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有自己知晓罢了。有时她也会想说要不要试着去尝试一下,可到最后,千思万绪再怎么有意义,轮到她要做时候,也只是又付诸东流而已。

  而她本人也不曾对异性有什么别样的渴求,或者观念需求,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心理波动走过--毕竟在她人生前十多年里,在她家的老人去世之前,她也不照样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即使孤独也并不需要别人陪伴?

  且她知道自己的个性又很霸道,只要不符合自己心意的,总是难以忍受的,而她又知道这样的霸道对别人不公平--即使有人愿意这样对她付出,无法同等回报的朱鬼柳却是从不敢接受的。

  那么,巨大的问题又来了,就算她可以忍下那个西国女人,那她接下去该怎么对郭斯嘉?

  而理间深秀似乎也任由朱鬼柳一路自想自动,直到朱鬼柳回神。

  等到朱鬼柳看清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时,他们已经深处在大使馆对面树林的深处的一处小空草地上了。

朱鬼柳不由地就问了,“来这干什么?”

不怪乎她如此询问,实在是上次的深夜之旅太令她难以忘记了,医院,还补打了那好几针的药。

  理间深秀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不禁好笑道,“我只是想让你躺下,看看天空而已。华国的夜晚很美,我想一定能让你的心情好点的……”

  理间深秀如是说,令朱鬼柳倒为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是朱鬼柳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和理间深秀躺在同一片草地上,地上干不干净什么的不说,光是这样躺着也很诡异--毕竟这种有点像强行拗姿势来着的样子,虽然理间深秀可能觉得,他们已经很熟了吧?

  朱鬼柳这样想着,没好意思再说不,就乖乖地躺下。

  “你看怎么样?”,朱鬼柳躺在理间深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铺在地上的披风上,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的细心,就这样被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然后朱鬼柳就不由地嘶了一声,“你是想让我觉得天地的浩大,还是想让我觉得自己渺小呢?”

  “我问的是你觉得呢?”,理间深秀侧着头在不远处又好笑地重复一句。

  “我不知道”,朱鬼柳如实地回答了一句,因为她的确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过了,却没料到,她这样连思考都不带思考的回答,其实有些伤人。

  理间深秀顿了一下,“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这意思好像是要给她送东西的感觉,但朱鬼柳却不敢这么想,也没有想到。

  “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朱鬼柳双手枕在脑后,“其实我……”,朱鬼柳一下子想起什么,想要说,却又蓦地停住,最后还是在理间深秀鼓励的目光下有些赦然一笑。

  理间深秀侧头,这才发现她有颗小虎牙,而且笑弯了的眼睛盛着细碎的月光,很是迷人的天真风采。

  “其实我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不过我们家都不喜欢漂亮的,因为太过危险了;我们家虽然都是长相平平,但其实还是有出过美貌的人的”

  “那个人就是我二爷爷家的女儿,虽然那时候的家境也好,可还是很容易被诱惑了--也许是因为家里没有好到可以让她抵抗住所有的诱惑吧!她不缺钱,却被一个她说有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情感的男人给骗了……

  “我二爷爷家家风严谨,但她在女儿出嫁的时候还是带着情人坐上主桌的,气倒了一大片的人--所以我奶奶说,人啊,东西什么的不用好看,只要适合自己的就好。不过我还是觉得,好看的也很重要,对吧?”

  理间深秀静静地听后,很怀疑有的时候其实朱鬼柳是不是根本无法理解别人说的话,还是她一向谈话太极的方式。

  而且她好像只喜欢和人谈共有的事情而非私人,不知道这算是没有自我,还是因为太霸道想掌控全部的缘故。

  理间深秀想着,却是心思一动,出乎意料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朱鬼柳一听就想直言当然啊,可她又想到她刚刚才说了她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这么说不等于她也很欣赏他吗?

  虽然她是很欣赏他没错,可这么说总有些怪异,而不接话会显得更怪异,所以朱鬼柳笑了一下,“唉,你放心啦,你出生那么好,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会使你堕落的……”

  朱鬼柳自己说了都尴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希望能这样淡化。

  还好理间深秀也笑了一下,而问道,“你自己没有很喜欢的动心吗?噢,你不是喜欢司法,我可以邀请你来西国见习,虽然我们各个国家的司法不尽相同,但都有各自的奥妙;有一些在特定情况下还是很富有意义……”

  朱鬼柳本来一听就不禁好笑道,西国这种奴仆制的国家真的有司法吗?可随着理间深秀淳淳地介绍,朱鬼柳却是有了新的想法。

  作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立人来说,她连条狗都没养的人,还真是可以随意要到哪里就到哪里的--而且还可以避开那个西国女人和……郭斯嘉。

  只不过一想到郭斯嘉,她又有些觉得不妥,明明他也没怎么样她,她却这样伤人心的话实在有些不好……朱鬼柳有些烦躁,不知道该拿郭斯嘉怎么办才好,无意识地扭头往旁边一看,却发现理间深秀的脸撑在一只弯曲的手肘上凑近看她。

  朱鬼柳吓了一跳,才突然想起刚刚他问的问题,然后慌乱道,“抱歉,我总是这样,别人一说我就真的考虑了--上次也是,别人随便说说让我去做客的,结果我又当真了,唐突造访还真是闹了笑话……”,朱鬼柳眼神闪躲着,虚虚地笑着。

  不过她也实在说的是真话,因为有很多次,她分不清到底是客套话还是真的,还上门去拜访,又被人说故意给人家难堪过后,也还是吸取不了教训,也改不了这个臭毛病,这下有些反应过来,才这么不好意思的。

  但理间深秀却极其认真地说,“我从来不说客套话的。西国人一向直接,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堪”

  这下,朱鬼柳就更是尴尬了,一句话还得罪了两国的人,她还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话能补救的!

  朱鬼柳尽力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她的脑袋思维都不受她的控制,像是被拍散了似的无法思考,如银色般的月光恍惚了她的眼。

而就这样仰头,看着理间深秀那水色一般朦胧深邃蓝色大海般的眼眸,那沉沉,不由地令她陷入了无边的梦幻当中。

只剩一片无辜的夜色。

再醒来的时候,朱鬼柳已经是在自己客房的床上了。

  理间深秀又再为他离开华国的事宜,进行相关的准备,间隙还亲自来给她送来一份文件,是一份签了可以让她以华国外交员身份,去西国进修的的表格--而郭斯嘉当时就在隔壁--其实朱鬼柳已经意动。

  朱鬼柳有心想过去和郭斯嘉提前说一声,却在因为向理间深秀告罪时,因他的皱眉忙碌而无奈作罢,只好赶紧签了完事。

  老实说,朱鬼柳真心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尤其是在理间深秀那一皱眉后离开房间之后,她就这样觉得--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就听了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这么草率的答应要飞洋过海去到别的地方去呢?

  说是躲那个西国女人,也未免太抬举她了,可要说是畏惧郭斯嘉,她又未免显得太薄情了一点--他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和自己那么好的朋友,而且每天大概也忍受着自己的坏脾气却没有退却。

  就像这次她无缘无故,把对理间深秀让自己多打疫苗的火发在所有人身上,他也没有怨怼,而是留给自己空间时间去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她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自白,不会和任何人牵扯,所以才拒绝郭斯嘉的呢!

  可她现在是在做什么,那么打脸地打算跟着理间深秀去见习所谓的司法公正,而且也不是别人用权势压迫的。还是说,她真的是对郭思嘉有什么感觉的,才会这样慌乱不知所措地逃离?

  签完那份文件后,朱鬼柳就很想找理间深秀要回来了。

  她这一辈子前半生都没去过别的地方,以往有什么事,都是被长辈包办的人生,她也已经在失去他们后,千辛万苦拼搏、重新学习生活的一切,也才有了今天这样舒适的自己独处的家居的。

  她的屋子虽不名贵,但却没有人有资格嫌弃--因为那套房子的一切,房间里的每一块砖头,每一片图漆都是朱鬼柳用其他的努力,其他的方法换取得来的......不像是理间深秀那种一生下来就有,轻易取舍可得的。

  而且她向来珍惜拥有,也参与了每件物品的创作渊源,不像是机器那样轻松制作出来的,反两头辛苦。

  更何况她已经这么大了,还要承担那种去不知名地方的恐惧,然后重新来过,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着。

  朱鬼柳第一次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一切是如此美好,甚至连空气也是那样舒服。不像一想到在异国他乡那种的呼吸困难--也不知道这算是自己的懦弱,还是这种东西是任何时代都是如此的。

  只是这一阵子郭斯嘉因为外派工作即将结束后,返回述职的报告而忙的天昏地暗。理间深秀也为回国的准备而时常不见踪影。

  朱鬼柳犹豫着犹豫着地忧心忡忡,时间竟然到了理间深秀归国的这一天。

  因为理间深秀要乘坐的是巨轮回国。刘凤瑶他们就将欢送仪式设在了这里,不过也就是再三感谢到来,然后欢迎再临的话,中间倒是夹杂着一些很有意义的华国实事,让朱鬼柳听得津津有味--竟没发现郭斯嘉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后面!

  直到朱鬼柳被后面的东西戳了一下,正厌烦地回头,要冷漠的看一眼那人,却是看到眼睛明显肿胀、但还是笑的温润的郭斯嘉的脸。

  朱鬼柳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想还是等欢送仪式结束后,约他吃饭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再离开应该也不会像这样逃窜的感觉。

  却没料到郭斯嘉伸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又瘦了……”,郭斯嘉一脸懊恼的样子,朱鬼柳却是倏地把手抽了回来,转身坐回。

  被他握过的地方还有磨砂般粗糙的温暖,朱鬼柳的心就不知道为什么发烫起来。然而,坐在前面的朱鬼柳只要一想到,他那种看过无数次的温和、却能看透所有海洋的眼,如果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话--朱鬼柳全程的身子就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而郭斯嘉被她这突然的转身给楞到一下,但还是瞬间恢复神态。

  心想着她可能是觉得在这么多人前咬耳朵不太好吧!毕竟她可是自诩公正,怎么也要以身作则的。是以郭斯嘉没再说什么,只是仍旧看着她的背影。

  欢送仪式堪堪地结束了,朱鬼柳正想起身跟着人群走出回家了。却没想到虎臣却是走过来,低声和她说理间深秀请她过去。

  朱鬼柳在这几个月来,每天交接班的时候也会见到虎臣,即使不算熟,也不会驳人面子。

  只是心里有些奇怪,难不成理间深秀还要特地跟自己告别不成,这很怪异的吧!

  朱鬼柳心思诡异地走了过去,这么一说了下,才知道,原来理间深秀的意思,是让她现在马上登船一起离开!

  “不是……那个,我不是再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离开的吗?我还什么都没有收拾……”

  严格意义上朱鬼柳没有准备好,心里是很有些不想去了。只不过现下才说太不好意思了,所以她打算等理间深秀回国后,她再去撤销那个申请--反正她是个警司,有什么研究事宜提前的话,也没人能反驳;而且到时候也不见理间深秀了,更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朱鬼柳的喉头滚了滚,强自镇定,眼神没有闪躲,却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慌乱。

  “有什么缺的你让路克邮递过来就好了啦!”,理间深秀说的理所当然,朱鬼柳却不敢苟同。

  只是现在脑海思绪一些忙乱,而这些都是被理间深秀的出乎意料,给打乱的。她好不容易有时间整理想明白了,现在他又给自己来这一出。

  朱鬼柳皱着眉头,犹豫地眼神为难地乱转,却不经意回头一看,看到站在远处礼貌地没上前听他们说话的郭斯嘉,现在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在等着她呢!

  那目光看得朱鬼柳一阵心慌,以至于让她脑子一热,第一次做这么没准备的事,就僵直着身子,跟着理间深秀登上了船。

  朱鬼柳根本不敢去看身后的郭斯嘉的样子。

  人群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多了起来,可能是告辞的人从船上下来。

  理间深秀突然抓住了朱鬼柳的手,以防她不由慢下来的脚步,被人群淹没在后面。好不容易登到船舷,朱鬼柳回头一看,一下子就看到郭斯嘉的脸却又立马躲了开。

  不知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知道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意识上想要重新回去,可身体却一动不动。

  她很想和郭斯嘉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办法冲到他面前诉说,或者再让时间倒退。

  说的容易,她可以反悔,可以从船上冲下来。可生活并不是可以那么戏剧化和完全澎湃浪漫的,她的自尊,和别人的眼光就可以全然不考虑吗?

  她又不是小孩,可以说不懂事就可以代过的,而且就算她是小孩,如果她这样,也是父母家教失调的结果,又怎么能这样恬不知耻呢?

  更何况她的脑袋就是现在千头万绪,但她的身体却就是不想自己控制般地,像是眼睁睁看着滑轮滚落悬崖,想要上前抓住,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向来是擅长报复和作恶的,也不怕承认这一点。只不过是她一贯不屑如此,而且爱面子也怕被人知道而已--她其实并没有郭思嘉想象的那么好的……

  朱鬼柳一想到这些,心情一直低落到了晚上,还愈发有加重的趋势。而且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自己的船舱里,像一个婴儿在一个密闭的瓶子里,正在无边无际地黑色海洋里飘荡着......

  朱鬼柳觉得这样实在太凄惨了吧!她离开了她住的地方,和熟悉的一切,现在却在一片茫茫的海面上飘着。如果沉入海底的话,连那种无垠的空虚她都不敢想象!

  而她觉得她现在迫切想要有人来陪伴--可是如果真的来了一个人她或许又会厌烦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好像自己都厌烦了她的一生都在这种犹豫不决中度过的日子,却又继续在犹豫中困乏下去。

  不过一想起登船后郭斯嘉电话里说的话,他的那句“你每次电话我都是一秒接起来的”,还有那句“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要这样的躲着我”时。

  朱鬼柳的心就不可遏制地想要给郭斯嘉打电话,却因为难以启齿,而根本不敢打。

郭斯嘉曾说过她善良,其实她一点都不善良,至少在这件事上如此。

理间深秀很体贴地在晚上的时候抽空前来同她说话,谈的话题都很博学,适合朱鬼柳的胃口,也有风度,只不过朱鬼柳很有些心不在焉。

  朱鬼柳的工作不同于他的工作。她可以说是自由类型的那种,每天照常吃饭睡觉生活,想到什么关于司法研究的,就开始工作,说好听点就是用她的一生追求司法。

  只不过抽出时间来思考,发呆而已,而那些也是为了配合她圆满那个目标的一部分而已。

  而理间深秀的工作,就好像是要用整整的一辈子去完成的工作,因为就连吃饭,和谁吃饭,该怎样吃,怎样说,也都是一项精打细算的工作。所以当他累极了似的,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半撑着一边脑袋。就在黄色的灯管下,这不甚宽敞的船舱里脑袋一点一点、慵懒地听自己说话时,朱鬼柳的心里,其实是有淡淡的温情升起的。

  可是当理间深秀说太晚了,要离开后,却是在她洗完澡出来,也仍未离去时,其实按照朱鬼柳的本性,她本应该走过去,敲一敲桌子,惊醒他,让他离开的,可她却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并没有动作,只是为他披了一件衣服,然后任他坐在了那里。

  躺在床上半宿的朱鬼柳,脑子里还是一片胡思乱想没有入睡,然后突然猛的一个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理间深秀一整夜呆在这里,而且还是等在她洗完澡出来后睡着的,这也未免太暧昧了一点。那第二天所有人起来的时候,其他人会怎么看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鬼柳,立刻趁着星夜,跑到了呼呼刮着冷嗖嗖海风甲板上,吹着凉风。

  看着不远处的深色海浪翻滚,偶然想到时间竟已经临近新年,而她却还一个人漂洋过海,去到别的地方时,一股淡淡的忧愁和心酸泛了起来,朱鬼柳不由地回忆起小时候那些家里过新年的趣事。

  虽然她对父母的记忆几乎快要全无,可家里每个疼爱过她的长辈的脸,和那些曾经有过的悲凉也都记起来了……朱鬼柳就一个人默默地迎着海风,泪流满面到第二天发现她的脸,竟有了脸红通到皲裂的迹象!

老实说,朱鬼柳在西国s国的司法见习,并不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愉快。

  到的第一天,她就因为被海风伤到的了脸,而被欢迎晚会上的人窃窃私语了许久。而且后来又因为虽然她善用刀叉,却不知为什么又吃不好西餐又闹了笑话,让她更加没了兴致--她本来就是很情绪化的人,又有怪脾性,很注重第一印象和层次。

  很明显,她和西国,互相对对方的感觉都不太好,所以这就让朱鬼柳的情绪更加低沉。她的情绪简直像在大雨瓢泼里即将湮灭的微弱灯火了。加上西国的生肉食和酒类文化的盛行,朱鬼柳又是个挑食的。是以在最开始的两个星期里,她几乎每天都是饥肠辘辘的。

  而等到催促了许久,路克总算将她的钱财物品空运过来后,她在大使馆的状况也才算好解了一点--其实最开始,理间深秀是想让她住进宫里,而非大使馆的。

  只不过朱鬼柳觉得自己既然来这里了,不好好游历一番提升自己,或是真的整出个什么西国司法的感悟的话,她都觉得对不起当初那么抛下郭斯嘉的无耻行径。

  而待在宫里的话,她不仅每天要处处受人限制,光是听不懂话只从神态来分的话。一向敏感也算睿智的朱鬼柳,就已经在宫里战战兢兢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呆在外面自在呢!

  理间深秀当初介绍给他母亲,也就是s国的王后时,说朱鬼柳是他的好友,也隐晦提及在华国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经常进宫拜访--毕竟能让一国王子亲口承认的女性朋友几乎没有,而他又那么隆重地介绍了她。

  可没想到的是,朱鬼柳居然那么不识好歹地,真觉得她是来见习的,始终没有进宫里拜访过--虽然就算她即使进宫,也有可能碰上的情况,是被刁难。可朱鬼柳还是没去,只是每天在大使馆日夜外出,去西国的大学旁听、或图书馆里学习,劳碌的程度,比最下层的仆人都更坚忍沉重些。

  这在西国对等身份的话,其实像是一个低等的人却拥有一个上层身份的官员,那样地让人不悦--因为对于西国人的观念来说,真正高品格的人自然有她重要的是要做,低等的人也有她的事情要做--就这样一层层地支持,才能维持这个西国最大的资本国如今的繁盛--是以朱鬼柳事事亲为的做法,不仅是对他们观念的挑战,更是对他们如此神学规则的质疑--实在很不地道。

  再加上朱鬼柳本来就不美艳的脸,因为她拒绝在脸上身上涂什么东西的缘故至于这点,也是崇尚精致圆润女人的西国人无法理解的,所以在连续一个多月的走访中,变得更黑更瘦弱了些的朱鬼柳,在很多人心里嘲被笑着这来的快的“报应”,却丝毫不在意似的照样行走自如!

只是随着她渐渐被晒黑的脸一起,理间深秀的脸也一天天地黑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在外面大日头晒得热,不得不回来的朱鬼柳,一路咳嗽着进了华国大使馆里。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一向不开空调的房间的冷气,却开的足足的,那冷热交替,让她本就有些难受的身体成功地,更是难受起来。

  而理间深秀正坐在她常坐的座位上,从一片桌上的狼藉中不知捡起什么看着,听到进门的声音回头看她。

  理间深秀今天特意穿的是深蓝色配绿饰品的服饰,在燥热的夏日里,配上他那副深邃白皙的面容,不知会勾起多少的流连。可朱鬼柳赶在他前面开口说了一句,困倦又随意地像对待朋友般。

  “理间王子您好……不过对不起,真的,我一定得先冲个澡才行,实在是太热了……”,她说着,然后放下单间挎包,边打喷嚏地走进了卫生间里。

  理间深秀看她没拿任何衣物进去,还以为得帮她拿一下衣服。

  却没想到没过十分钟,她竟然从另一侧开门,在阳台上把洗好的都晾好后,才进来走到另一个座位上,顺手擦了一下她的头发。

  理间深秀看她这么随性地一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又已经不是她的上司,又是她的房间,所以要她像以前一样招呼自己也不太对吧!再说了,他现在作为一个男性,和她的平等女性身份对待来看,其实更礼貌一些是应该的。

  理间深秀基于以上原因,放弃了等朱鬼柳先向自己打招呼的等待,而是决定换另一种方式开头,所以他微笑着,“怎么,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理间深秀是打算,她就算说吃过的话,也要约她出去喝一杯下午茶的。

  却没想到她说完一句没有后,放下毛巾,自顾自地走到放小厨房的地方--因为她在华国的官职还算不错,又是经过理间深秀批准,特殊来见习的,所以房间还算是挺大一间的透视结构街景房。

  理间深秀也不知道朱鬼柳这是何意,只好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朱鬼柳净手后,开始从水池边的的篮子拿出几根胡萝卜和一些小苹果,洗干净后切进榨汁机里,边抬头一边和他说着话。

朱鬼柳做什么事情都很快,不过一会,也就端来了满满两大杯苹果胡萝卜汁,然后给理间深秀一杯。

理间深秀低头尝了一口,满是萝卜纤维的渣,并不舒滑爽口,还有些生的味道,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种下等,只有仆人才会常吃的东西,在他们国家只是偶尔拿来调味,所以理间深秀并不喜欢。

  朱鬼柳看他并没有继续喝就问了一句,“怎么,你不喜欢?”

  理间深秀摇了摇头,“没,还挺好的,就是不太习惯”,为了表示诚意,理间深秀还笑了一笑。

  却没想到朱鬼柳用很惋惜的目光看了他手里满满当当的果汁一眼。似乎清楚理间深秀不会再喝了,倒觉得很浪费似的,只又继续低头喝她的果汁。

  理间深秀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在起来了,不知道是为自己口味不合她心意的不满,还是自己本身就有的情绪,然后他不禁想了想,就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来得及吃饭吗?大使馆街角的地方有家非常不错的华国餐馆……”

  理间深秀看着朱鬼柳疑惑看着他的目光,心里就升起一股无语的挫败感,真觉得和她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说话,还真是有点困难呢!

  他刚先再好好说一下,谁知道朱鬼柳就敛了表情,恢复一如既往淡淡地表情轻浅地笑了一下,却几乎不代表任何意义。然后她说,“我刚刚吃过了”

  刚刚?理间深秀愈发搞不明白了,还以为她是找的借口不想和她出去呢。是以一向形象都是无比文雅的他,简直都想简单粗暴地和她说一句,“你就跟我出去吃一顿饭能怎么样呢!”。但他良好的修养却还是让他克制住什么也没说。

  朱鬼柳向他扬了一下手中的果汁,他才意识到,原来她说过得刚刚吃过是指那个果汁就是她的午餐。

  大多数人的崩溃,都并不是因为巨大的灾难或者疾病,而就是因为生活中某些特定场景下,各种不同事务的叠加而造成的--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崩溃,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奋斗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挫败的那种悲愤感觉--而理间深秀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的人生前二十多年,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傻得半死,听不清好赖话,每天“横冲直撞”,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又对自己那么不在意地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让人羡慕的潇洒啊,呵!

  理间深秀很是皱了一下好看的眉,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你是没钱吃饭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这样子!我们这里哪有长得像你这种……病秧子一样的人啊!”,理间深秀试图换一个好一点的词汇,无奈朱鬼柳的国际语水平还是一般,只好用了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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