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陌

年，怀着前夫孩子的萧红，再一次走进了婚姻。新郎端木蕻良不顾母亲的反对，决意非萧红不娶，并对萧红承诺：

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之前你一再被男人辜负，就是因为缺少一个婚礼仪式。”

萧红终遇良人，可惜，体弱多病的萧红还是没能扛住战时恶劣的生存条件，年仅31岁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萧红说，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那么，这位被称为“文学洛神”的女子，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不幸，才让她发出这样的哀怨和悲鸣呢？

01祖父呵护下的童年温暖

年，萧红（原名张迺莹）出生在黑龙江省呼兰县一个地主乡绅之家。

她的父母和祖母重男轻女，对她的出生感到很失望。父亲残暴又冷酷，

偶尔打碎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人发抖的程度。”

母亲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好话。生母死后，继母更是对她非打即骂。

幸运的是，她有慈爱的祖父。祖父常常领着萧红去家里的后花园。萧红在大大的后花园里追蜻蜓，捕蝴蝶，捉蚂蚱，采倭瓜花，玩腻了再去找祖父闹一会儿。后花园成了祖孙俩的乐园。

爷孙俩每人戴一顶草帽。萧红故意摘了鲜艳的玫瑰花插满祖父的草帽，祖父以为是春天的雨水好，所以玫瑰花开得特别香，这么远都能闻到。直到祖父进了屋，见到祖母对着他大笑不止，才知道这帽子被萧红恶作剧了。

萧红的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祖母和继母都认为女孩子不需要读什么书，在家孝敬父母，过门孝敬公婆，把家务打理好就可以了。

但祖父会教萧红念诗。年幼的萧红不理解诗的意思，只是觉得念起来很好玩。后来，祖父就开始给她讲诗。她从这些诗歌中受到了启发，逐渐对中国古典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萧红后来成为文学名家，祖父的诗词启蒙功不可没。

萧红回忆童年跟祖父在一起的时光，祖父永远是笑盈盈的。她自己也经常放肆地笑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高兴。她觉得在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父亲的冷淡，继母的恶言恶语，还有被祖母用针刺过的手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了。

祖父的爱使萧红的天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萧红长大后，也保持了一份儿童的天真烂漫，这份天真是她内心深处潜藏的诗性源头。在《呼兰河传》这本小说里，有很多场景都呈现了她童真的一面。

祖父的溺爱是她一生的盔甲。萧红长大后际遇坎坷，屡屡被逼到绝境，但她从未屈服过。童年受到的宠爱给了她与命运抗争的底气。她的人生虽然短暂，却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02父权文化下的青春叛逆

年，15岁的萧红小学毕业。她学习成绩好，升学考试没有问题。家里的经济状况供她读书也不难。然而，萧红的父亲张廷举却坚决不许她升学。

当时，张廷举是呼兰教育界的头面人物。他提倡新式教育，鼓励女孩子走入学堂，却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萧红获得同样的权利。

此时的萧红已经接受新式教育，经历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洗礼。她不想再重复旧式女子受摆布的命运，渴望通过读书自立。

与家里对峙半年后，萧红病倒了。祖父劝张廷举松口，亲戚朋友也来劝说，都没用。萧红明白，如果她想读书，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跟家里说如果不让她升学，她就去当修女。祖父气得大骂张廷举，如果萧红去当修女了，他就死给张廷举两口子看。这话传出去，他们家也成了呼兰县的舆论中心。但是萧红终于获得了升学的机会。

18岁时，家里为萧红订了婚。接触之后，萧红发现未婚夫汪恩甲一身纨绔习气，还是个抽大烟的瘾君子。

萧红向父亲请求去北平读高中，一来借此摆脱这桩婚姻，二来为以后的人生增加自立的筹码。她再次遭到了父亲和继母的强烈反对。这时，祖父已经去世，没有人再帮她了。

萧红想办法逃到了北平。她和表哥陆哲舜都被包办婚姻所害，两人同病相怜。萧红本来以为可以跟陆哲舜一起想办法谋生，没想到他很快就向家里妥协了。

萧红不愿意回家。但是她不回家，又靠什么维持生活呢？这次出走北平她终以失败告终。回去之后，家里张罗着给她完婚。

眼看寒假结束，开学在即，萧红心急如焚，只能假意妥协准备结婚，拿着嫁妆钱又逃到了北平。

她曾经幻想过靠写作谋生，但她的积累显然还不够。没有经济来源，手头那点钱一用完，生活便无以为继，萧红只能再次回家。这次回家，她就处于被软禁状态了。

彼时的东北形势动荡，外在的混乱给萧红提供了一个偷逃出门的机会。这次逃婚之后，萧红再也没有回过家。

萧红不甘心被包办婚姻所困，决意逃婚，却成了呼兰人眼中伤风败俗的人。她的父亲张廷举因教子无方被降职，甚至举家搬迁以避开风言风语。

03夫权文化下的婚姻自救

离家出走的萧红需要直面温饱问题。战时经济萧条，很多人失业。萧红做了很多尝试，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去找一心想跟她结婚的汪恩甲。

萧红和汪恩甲举行过订婚仪式，又怀了汪恩甲的孩子。但汪家人却觉得萧红名声不好，不肯再承认这个未婚妻。有了孩子还退婚，汪家显然是不占理的一方。

萧红力争自己的权益，却被汪家人骂了出来。她向法院提起诉讼，告汪恩甲的哥哥代弟休妻。萧红本来以为自己是必胜的，没想到汪恩甲中途倒戈，在法庭上说是自己要跟萧红离婚，跟他哥哥无关。

官司结束之后，汪恩甲追到旅馆跟萧红解释自己的不得已之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萧红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流浪，她只能依靠汪恩甲维持生活。谁知，某天汪恩甲跟萧红说他要回家拿钱，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回来，把萧红一个人遗弃在旅馆。

旅馆老板把她从客房赶到杂物间，并且威胁她，再还不上钱，就让她卖身还债。萧红无奈，只好向一家报社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救信。

报社员工萧军前去看望萧红，被她的美丽和才华所吸引。两个年轻人一见倾心。

萧军在临走之时，看到萧红桌上只有半碗高粱米饭。萧军没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从兜里拿出五毛钱留给萧红。这五毛钱是他回去的车费，那晚他是步行十里路回家的。

虽然他们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对于热恋的年轻人来说，也没什么。只是，萧红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热恋的甜蜜，就被萧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是她的全世界，她却仅是他的爱情世界的一部分。

萧红把她的心情写成《苦杯》：

往日的爱人，为我遮蔽暴风雨，而今他变成暴风雨了!让我怎来抵抗？敌人的攻击，爱人的伤悼。”

他是比曾经那些敌人更难抵抗的人，因为他是她最爱的人啊。

他的出轨对象不断增加，直到他和她的好友好上了。萧红已经痛苦到麻木，在《沙粒》中写：

当悲哀，反而忘记了悲哀，那才是最悲哀的时候。”

在萧军看来，却是她自尊心太强，太爱吃醋。

萧红明白自己需要挣脱这样的情感陷阱。她再次寻求突围，就像当年摆脱父权一样。

一个没有家的人，让她离开爱人，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很多人选择困在一段不健康的关系中，不是因为他们有受虐倾向，而是那种绝望感太过强大，他们无力承受。

但是，萧红还是萧红，她骨子里是清醒的。

萧红逃进白鹅花园，萧军的朋友打探到消息把她带了回来；萧红逃到北平，萧军以身体染病为由把她骗了回来。

直到东北老乡端木蕻良出现，萧红才慢慢发现端木蕻良更值得她信赖。于是，她毅然与萧军分手，尽管她当时已经怀了萧军的孩子。

周围的朋友集体唾弃萧红，其中一个朋友还在公开发表的信中嘲讽萧红和端木蕻良，甚至连萧红的弟弟也是十多年后才能理解她。

夫权文化下，男尊女卑，女人在婚姻中处于从属地位，她们没有自我意识，更没有自我苏醒。在这种背景下，萧红的特立独行显得尤为艰难。

04结语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女人一直倍受封建习俗的压迫，中外皆是如此。

曹雪芹写《红楼梦》，大观园中“悲凉之雾，遍被华林”。易卜生写《玩偶之家》，无法忍受困境的娜拉愤而出走。

萧红也是一个出走的娜拉。在当时的环境下，女性出走的过程注定是艰辛的。

还好，她的回忆里有祖父的疼爱，好似黑暗世界里的一缕光。

还好，她有一支笔，可以抨击人性的愚昧，表达她对自由与爱的追求，也因此创造了文学的奇迹。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重病缠身的萧红开始写《呼兰河传》，通过童年的美好回忆来进行自我拯救。那是她自生命最初贯穿至终结的一抹罕见的亮色。

自从童年的天堂逝去之后，萧红的一生，就是一个女人苦苦突围的一生。

这一生，短暂如流星，划过天际便已消失。临终前她在簿上写道：

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

斯人已逝，她用切身经历书写的对抗愚昧的文字，却是划时代的，如蓝天碧水一般永远留在世间。

审稿：李青

找图校对：晚晚

编辑：花开时节

图片源自网络，侵权删除。